蕭祈安察覺到了她與以往不同,只道是因為方才在宴席上發生的那件事,猶豫了下,道:「蘇姑娘可是誤會了什麼?」
他直直地盯著她,雙眸如鷹如虎,凌厲迫人。
蘇迎雪心口一怵,雖說不想再浪費時間在他身上,但她也不能夠惹怒他,「蕭世子莫要多想,方才妾身在席間說的那些話只是為了湊趣罷了,若蕭世子不高興,妾身給您賠禮道歉。」
說著就要行禮,蕭祈安伸手阻止。
「你不必如此。」蕭祈安沉聲道,「我並沒有怪罪於你的意思。」
蕭祈安的手碰到了她的手臂,這一舉動若是落在旁人的眼裡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她了,蘇迎雪想到這些天受到的那些冷眼以及蕭嫣然對她不屑的眼神,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怨懟,而這怨懟無法對當事人發泄,便轉嫁到了眼前人身上,她若無其事地收回手臂,目光更加冷,「蕭世子當真是大人有大量,是妾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習慣了她在自己面前柔軟的模樣,此刻她冷如冰霜的態度竟讓蕭祈安有些不適應起來,眼眸微眯,「蘇姑娘,我並不喜歡豆蔻少女。」
蘇迎雪不明白他為何要與自己解釋此事,明明一臉冷漠,是怕人覺得他道貌岸然?「世子,男人喜歡年輕的女子原是在常理之中,當然,女人也是一樣的。」哪個女人會喜歡老男人?
蘇迎雪的唇角微微上揚起,然而這並未使得她的面部變得柔和,反而有股刻薄的感覺,蕭祈安沉默,思考她話里想要表達的真實意思。
「世子,若無其他事,請容許妾身先行告退。」蘇迎雪朝著他恭謹地一福身,抬眸時見他只是定定望著自己,便淡淡一笑,而後轉身離去。
蕭祈安望著她的背影皺起眉頭,他沒有叫住她,沒有與她解釋,他方才在宴席上之所以看那位少女,只是因為她的眉眼很像他的亡妻,至於他與蘇迎雪,並不算熟,她也不是他什麼人,這種事根本沒必要向她解釋。只是……她方才在宴席上的那個嘲諷眼神讓他頗為在意,僅此而已。
***
與蕭祈安分別後,蘇迎雪欲回到閣樓里去,一路穿廊繞徑,穿花拂柳,經過一荼靡架時,忽感覺一陣東西碰倒的聲音,不由得尋聲望去,斜刺里有一間屋子,裡面隱隱有燈火,裡面人影晃動。
蘇迎雪心生好奇,便悄悄走到屋檐下,躲在門角處,往窗戶戳了個洞眼。
是陳國舅與蕭祈安的友人柳折林,屋內除了他們二人,再無其他人。陳國舅臉上露出痛快之色,「你想的這個辦法甚好,孫壽受了重傷,如今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實物折俸的政策,彈劾戶部尚書的奏摺雪片兒似的遞上去,這戶部尚書可是我們傅首相的左膀右臂啊,這下他還坐不住了吧,哈哈哈哈。」他一邊說著一邊端起酒仰頭飲盡。
「之前的刺殺事件竟然沒能讓他心生忌憚,如今為了一些受災的百姓,就要與百官作對,也不看看是誰將他推上那個位置的,這不是恩將仇報麼?」陳國舅酒勁上涌,話匣子徹底打開了。
柳折林陪著他喝了一杯,搖著摺扇,笑問:「我也聽說了傅相遭遇刺殺之事,難不成那也是國舅爺您安排的?」
陳國舅一拍桌案,冷笑:「若換做是我,絕對不會讓他活著回來。想要傅清玄死的人有很多,有前首相,還有很多被他拉下台的官員,甚至是秦王……」說到此處,他神秘一笑,「不過最有可能的還是秦王……」
柳折林臉上掠過驚訝之色,「為何?」
陳國舅嘿嘿一笑,「傅清玄出事那日他就坐上一頂不起眼的轎子悄悄出了王府,這般神秘,定是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柳折林失笑,隨後不以為然:「國舅爺,您這也是猜測。」
陳國舅一聽頓時不悅起來,「就算是猜測,也是十有八九的可能,要知道秦王表面和傅清玄和和氣氣,心裡卻巴不得他有個好歹,若非傅清玄玩弄手段坐上首相的位置,並受命輔政,如今執掌朝政的便是秦王了。」
柳折林笑意不減,「這也算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了,陳國舅單憑這一點就給秦王定罪,未免有失公允。」
陳國舅又是一連串的冷笑,「總有一日,我定會揪出他的狐狸尾巴,他當我不知曉,他一直對我那小外甥的皇位虎視眈眈呢。」
柳折林笑容一斂,作肅容:「國舅爺,慎言啊。」
「怕什麼?這裡只有我們二人,況且我也沒冤枉秦王。」陳國舅一臉張狂相,他仗著自己姐姐是太后娘娘,外甥是皇帝,連秦王也絲毫不放在眼裡,「其實我對傅清玄也不想趕盡殺絕的,可是他這段時間太不安分,聽說後面還要改稅法,清田地,弄得人心慌慌,影響老子掙錢,老子也只能讓他不好過了,你說他弄出那麼多事情來於他有何益處?不是給他自己找苦頭吃?」
柳折林贊同似地點點頭,微笑道:「可不是麼?何苦呢?」
一直躲在外頭偷聽牆角的蘇迎雪聽完他們之間的對話,只覺得心如擂鼓,十分緊張,她沒想到自己已經偷聽到了如此大的秘密,正欲離去,忽然一隻狸奴突然跳到她的腳邊,嚇得她不由「啊」了一聲。
裡面驀然傳來柳折林的怒呵聲:「誰?」
蘇迎雪大驚失色,轉身倉惶而逃,也不辨路徑,只管往前跑,她扭頭看回去,只覺得燈火隱隱,嚇得膽戰心驚,一不小心撞到一堵肉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