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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辦公室,看見游鳴正拿著檢驗報告單站在門口排隊,遲野問:「一諾的報告?」
游鳴:「……嗯。」
「周主任下午不在。」遲野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
「……」
辦公桌前,看完游鳴遞給自己的檢查化驗報告單,遲野道:
「L2低危,無遠處轉移,骨髓血液乾淨,基因檢測無異常,先上2到4個療程的化療後再根據情況擇期進行腫瘤切除……你們現在應該也是在準備先上三天的化療吧?」
「……嗯。」
「好。」遲野頷首,「抑制期密切關注中性粒細胞數量,及時打升白觀察血象,血象恢復後再進行二療,無腦部中樞神經轉移,暫時不需要神經外科介入。」
見游鳴拿著報告單站在原地沒動,遲野從轉椅上站起身,抬眸看他:「還有什麼事嗎?」
「你剛剛在病房和辦公室里跟林染說的話……」游鳴頓了頓,「我都聽到了。」
遲野皺眉:「什麼?」
「……『人們自以為看見了真相,但那其實只是管中窺豹』。」
「遲野。 」
注視著遲野近在咫尺的眼睛,游鳴啞聲:
「你當年和我分手……或者說甩了我,到底是為什麼?」
「……」
遲野沉默。
——太久了,七年前的事情實在是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快要把自己當時的心情忘記,久到他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因為小希。」
沉默良久後,遲野才重新開口。
「當時我母親回國直接帶走了小希,我放不下,或者說不可能放下她,讓她孤身一人跟著夏長霞遠赴異國……而且,國外的醫療水平確實對小希的治療更好。」
游鳴抬眸:「小希比我更重要。」
遲野沒說話,算是默認。
「——所以你就什麼也不跟我解釋清楚就直接把我甩了,留我一個人在國內面對所有一切的爛攤子。」
注視著遲野烏檀墨翠般的眼睛,游鳴咬牙,嗓音喑啞,遲野注意到他的眼眶紅了。
遲野當然知道他這些年受的苦——換而言之,又怎麼可能不苦?
一夜間父親破產鋃鐺入獄,從富二代變成罪.犯的兒子,後來替父還債減刑,父親在監獄中病逝,又從零甚至從滿身罵名開始一步步鋌而走險一路走到今天的位置……其中隨便任何一件事情單拎出來,都足以徹底壓垮一個人。
「嗯。」
眼瞼低垂,遲野沉聲。
「我誰都可以放下、可以拋棄,但我不能放下她。」
「而且,」遲野頓了頓,眉睫隨之微顫,「……夏長霞也沒說錯,去美國深造對我而言確實是那時最好的選擇。」
「遲野……」
長久到幾乎讓人窒息的沉寂後,游鳴笑了,他的眼角更紅了。
「你真的……」游鳴搖頭苦笑,「我有時候反而不希望你這麼誠實——」
「你——!」
遲野還沒來得及再說話,嘴唇就已經被對方堵住。
「一諾唔……」
唇齒分開換氣的一剎那,遲野壓根來不及再說話,說你現在有家庭有小孩,就又被對方揪住衣領再次咬了下去。
年少的吻青澀而稚嫩,處處透著少年對待心上人的小心翼翼,並且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遲野在主導,但這個吻卻極其霸道,讓他沒有任何招架的餘地。甚至辦公室的門都沒有鎖,如果此時有人推門就能看見這幅場面。
就像遠古時懷疑對方嘴裡有沒有偷藏食物時而做出的檢查動作一樣,野蠻、赤.裸、粗暴,攻城略地,長驅直入——
與其說是在表達愛意,不如說更像猛獸的撕咬。
這個吻實在太久太久,久到遲野以為自己會窒息。
等游鳴鬆開他的衣領時,遲野只覺頭昏腦漲,嘴唇更是火辣辣的一陣疼。
咸腥溫熱的液體順著嘴角流淌,遲野抬眸朝對方看去,發現游鳴也沒好到哪去——他的嘴角也磕破了,嘴唇上全是傷,唇齒間滿是鐵鏽味,甚至糊到分不清到底是誰的血,不知道的會以為他們倆剛剛動手打了一架,雙雙狼狽得要命。
兩人各自大口喘息著,游鳴伸手,指尖撫過遲野發腫的嘴唇,最後停在他嘴角邊自己的血,笑了。
「恨也好愛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