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捂住口鼻,另一隻手用力扇了扇,又嗆了好一會,游鳴才堪堪止住咳嗽。
「嗯。」
遲野摁亮頂燈,反鎖好房門,這家青年旅館年久失修,不光沒有自動化門禁,甚至就連燒水壺都沒有,只能去水房打開水。
「這裡的杯子不乾淨,將就著喝吧。」
「不行不行……」
見遲野把他的水杯遞給自己,游鳴連連擺手,「我一路上又是打噴嚏又是咳嗽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冒,萬一傳染給你怎麼辦?」
「我也怕酒店裡的杯子不乾淨,所以自己帶了摺疊水杯。」游鳴說著,從雙肩電腦包中抽出水杯,往自己的杯子裡勻了點水。
見遲野見狀真就不理會自己,轉身去接了壺熱水,游鳴故作委屈:「你真就不理我了?看我這麼風塵僕僕,不應該給我一個愛的抱抱麼——」
游鳴的嘴癮還沒過完,一個結結實實地擁抱就落在他身上,遲野咬他耳朵:
「吻先欠著。」
「……」
游鳴的耳朵瞬間紅了。
二人一道收拾行李,拿出睡衣準備洗漱,遲野問:「你怎麼來找我了。」
游鳴撇嘴:「來找我男朋友不是天經地義,可惜某人還不解風情呢。」
「你不在家裡過年麼?」
「我一個人過什麼年啊。」
游鳴說著,臉上露出嫌惡的神情。
「我老爹不肖得說,逢年過節也不回家,我後媽最近又鬧著帶我弟回了娘家,至於其他親友也沒啥好應付的,不是來拍我老爹馬屁就是有事相求。
「惺惺作態,我看得噁心,正好眼見不見心不煩。」
「不過你剛剛一路上躲什麼啊?我們在校內遮遮掩掩的就算了,現在出了學校還繼續躲躲藏藏……我們明明都成年了,又不是早戀,你這樣很傷你男朋友我的心誒。」
游鳴說著故意往後退了半步,擺出一副西子捧心般的委屈模樣。
游鳴其實只是在開玩笑,即便覺得遲野在自己面前表現得這麼親熱,可在外對他卻淡得像陌生人而有些說不出的古怪,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只當遲野性格就是如此,不喜歡在人前表現罷了。
眼下他更是哪有想這些的心思,他一心只顧著見到對方後的開心。
遲野扯開被子的手一頓。
「你以後真打算出櫃?」
「廢話。」游鳴正色,用手指了指自己,「你看我這樣像是在開玩笑嗎?」
「你爸不會同意的,他需要有血緣關係的繼承人。」
「繼承個狗屁!」
「誰稀罕他那來錢不清不白的公司?保不齊哪天他想金蟬脫殼,拿親生兒子當替死鬼也不是沒可能。還有什麼有血緣關係的繼承人……就從我繼弟來看,他那劣等基因優勝劣汰滅絕了算了,大清早亡了百來年了!」
游鳴大罵。
「還有,我管他同意不同意?」游鳴擰眉,「我媽死後他管過我幾次?我後媽虐待我,把我打得遍體鱗傷,關在儲物室一天一夜不吃不喝的時候他這個當老子的又在哪?」
「之前對我不管不顧,現在又想來干預我的人生,憑什麼?」
游鳴說著,胸腔劇烈起伏。
「……我這輩子也原諒不了他對我們母子做過的事情。」
「可他從來沒有在物質上虧待過你。」遲野說,「他可以斷了你的生活費,在這個時代,沒有錢寸步難行。」
「這有什麼?」
游鳴不以為意。
「反正咱要是能一起來帝都上大學,天高皇帝遠的,我爹他肯定不知道。我呢——也已經想好了,等上了大學就一邊念書一邊打工跟創業,等畢業之後咱們經濟獨立了,我不光要向他出櫃,還要和他斷絕父子關係!」
游鳴信誓旦旦,仿佛對自己的計劃胸有成竹,遲野卻沒有追問。
「好,你先去洗漱。」
穿著睡袍,趿著拖鞋走出浴室,游鳴用毛巾胡亂擦了擦頭髮。
一個學期沒剪,他的小辮長得更長,洗完澡後帶著微卷,濕漉漉的垂在肩膀,活像淋雨的黑貓。
「……我洗完了,你去吧。」
遲野應聲。
「嗯。」
第43章 冬令營
盥洗室的毛玻璃門被拉上。
聽見浴室里淅淅瀝瀝響起的水聲, 不知為何游鳴感覺自己的心跳莫名有些快——除去在人民醫院那一晚,這還是二人真正獨處一室。
閉眼深呼一口氣,游鳴拿起嗡鳴作響的老式吹風, 一點點地吹起了頭髮。
嘩啦——
浴室的門被推開,遲野穿著睡衣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