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怎麼會有這種事。」游鳴捏緊了拳頭。
「你從小家境優渥,住在獨棟私人別墅里,即便聽說但應該從來沒親眼見過這種事情,可世上比這還荒誕可悲的事情還有更多。」遲野淡淡。
「住在這條街上的大多是無業游民,有癮君子、賭徒、捐客、放債的還有嫖.客跟妓女。我們第一天在早餐店裡遇到的那個小偷也是我們街上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偷東西。」
「這裡住著的人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人人喊打,身上或多或少都散發著噁心的腐臭,真正的我或許跟你想像中並不一樣,我會為了賺錢替別人傳答案。我不是什麼青春偶像劇的完美男神,我只在乎結果,不在意過程。」
遲野坦然。
「不說性別跟輿論,你也看到了,我們之間哪怕家世都天差地別。」
遲野說著,走進廚房用家裡為數不多的一次性水杯給游鳴倒了杯白開水,在他把水遞給游鳴的時候,隔壁女人的啜泣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卻是樓上斷斷續續傳來的女人的曖昧呻.吟。
游鳴尷尬得連端著水杯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遲野直截了當。
「不用這麼奇怪,樓上的聲音並不是只有晚上才會有,我們這棟樓也經常會有陌生男人出入,你要不想聽的話我給你找副耳塞,或者直接送你下樓。」
游鳴舉著水杯的手微微攥緊,他指尖略微顫抖地把水杯送到嘴邊,卻在咽下一口水後又朝垃圾桶全吐了出來。
「呸……這水裡怎麼有股怪味。」
游鳴面露尷尬,「可能是我直飲水喝習慣了吧,不好意思,垃圾袋我等會會帶下樓。」
就在游鳴強忍著不適,喝了兩口自己很少喝的白開水,藉機梳理自己此時的複雜心緒時,遲野卻緩緩開口,「游鳴。」
游鳴放下水杯,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這是遲野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明明喝不習慣,為什麼還要強迫自己?」
不到十平米的狹小屋內燈光幽幽,昏暗逼仄到令游鳴頭暈目眩。
遲野近在咫尺的目光被無限放大,游鳴屏住呼吸,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這一剎那仿佛近乎不受控制,唯有藉著掌心的刺痛才找回一絲理智。
游鳴感覺自己快要瘋了,心裡中的困獸不斷叫囂著,告訴他,告訴他,你明明很想說出來的,為什麼不告訴他?卻囿於僅存的一絲理智而遲遲不敢開口。
心中的種子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長成一片無垠的森林,不需要陽光和雨水,只需要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少年心中那顆懵懂青澀的種子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游鳴猶豫了,這一剎那無數想法在他腦海中肆意走馬,父親、世俗、家世等等一切的懸殊。
這些未來的事情終歸太遙遠,此時此刻,少年在心中唯一想的只有一件事——
他真的也喜歡自己嗎?如果他不喜歡的話,那他們從今往後豈不是連朋友……不,連同桌都做不成了,他肯定會厭惡自己,直到形同陌路吧。
因為害怕花朵凋零,所以他選擇不去種花,避免結束亦避免開始。
喜歡能讓最膽小的人變成所向披靡的騎士,也能讓橫無忌憚的人變成懦弱的膽小鬼。
游鳴沉默了很久,久到遲野已經走到門邊要替他拉開房門。
可他最後還是開口了,少年輕輕叫住他。
「我雖然之前很少喝白開水,但不代表我以後也接受不了,我會漸漸磨合,逐漸習慣……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我很喜歡小希,我一直都希望有跟自己關係親近的弟弟妹妹,我的外婆也很早就過世了,我會把她們當成自己的親人。」
「你說我喜歡的是想像中的你,但……當時在早餐店,你不也出手了麼。」
「你應該也覺得很奇怪吧,我居然也會帶這種玩意。」
感受到遲野停留在自己書包上掛著的紫色御守上的目光,游鳴伸手取下它,垂下眼睫。
「我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去求籤,還第一次就中了頭彩,得了個下下籤,還為此患得患失。我他媽明明從來不信這些亂力怪神的東西。」
面前的少年皺眉斂了斂眼眸,顧不上周圍雜亂晦暗的環境,也顧不上會被對方嘲諷、辱罵甚至動手,游鳴捏住指尖,近乎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是病了,可我去搜了很多很多資料,看了很多很多電影,甚至還跑去占卜,我才發現,我這些所有一切的一切的異樣都只是……只是——」
「……只是因為我發現自己喜歡你。」
「我也知道今天、現在、這裡怎麼說都不是一個適合告白的地方,我想像中的地方應該在高山,在大海,在晨昏,在街頭,又或許你想掌握主動……可我真的沒法再忍耐……我只想要一個答案,如果它和我想像中不一樣,我絕對不會再打擾你。」游鳴閉上眼睛。
「什麼?」
「我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更不想自己變成茶餘飯後的消遣,我只想問除去外界的一切,什麼家庭、世俗、輿論,還有那個什麼狗屁下下籤都去他媽的——」
游鳴咬住嘴唇,指尖蒼白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