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宴老師只是需要一個存放情感的對象,他其實並沒有一定強求我成為誰的影子。」他笑著安慰伍山。
「相處中他也在逐漸地了解我,我或許也可以藉此出點力,慢慢幫助他走出心裡的困境,等他發現更多不同,或許自己就能從執念中走出來了。」
「哪能有你說得那麼簡單!」伍山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我知道你是覺得受了人家的恩惠想要報答,可難道就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伍山對宴影帝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惡感,也同樣很感謝對方能如此出力幫助沉游川。
他只是擔心游仔,因為與心理狀況不健康的人相處起來可能並不容易,沉游川身上已經擔著一個有心理疾病的妹妹了。
這些年來,伍山是眼睜睜看著他與山晴的相處中經歷了多少艱難,花費了怎樣的心血才讓妹妹的情況好起來。況且游仔他自身其實……
總之他做的這個決定,讓伍山感到很不安。
他搭住沉游川的肩膀,正色道:「游仔,我知道你是受到最近一連串糟心事的影響,心情不好。但人在消極時候做出的決策往往就是一團狗屎!你千萬不能自暴自棄……」
「可除了這個,我還有什麼可以報答他的呢?」沉游川嘆了口氣。在他與宴涼舟的這段「友誼」里,他似乎一直是接受對方給予,得到對方幫助的那一個。
他拼盡全力也不一定能拿到的東西,不一定能解決的問題,對宴涼舟而言不過是司空見慣,輕而易舉。他還能給他什麼作為回報呢?在這次受到對方如此大的恩情之後。
宴涼舟好像什麼都不缺,他想要的唯有一個長相相似能讓他移情,讓他感到安心的「沉朋友」而已,這便是目前的沉游川所能拿出的最「好」的回禮了。
看著沉游川平靜的眼睛,伍山心中十分憋悶。
他多想罵一句「Shit!」,多想讓沉游川臉皮厚一點,先多考慮考慮他自己。
可十分了解沉游川的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能說出口,因為他很清楚這樣蒼白的勸告是沒有用的。
相識多年,伍山知道沉游川其實並不像他表現出來得那般直率開朗,神經大條。
沉游川在高中時期是憂鬱而沉默的,對很多事情甚至是對他自己都顯得漠不關心。
那時班裡的女生都偷偷喊他冰山王子。當時那冰冷的程度,伍山敢打包票說跟宴影帝比起來都不帶輸的。
後來伍山從網上查到一種叫「倖存者綜合徵」的精神創傷後應激障礙。
有這種心理病痛的人都是經歷過創傷性災難或集體事故後的倖存者。
他們直面了眾多他者的死亡,會因為活下來的是自己而覺得愧疚、悔恨,會抑鬱、夢魘甚至有輕生的念頭。
而這些伍山都在沈游川身上看到過。
沉游川會有那種熬鷹式的,奇怪又異常傷身的睡眠方式,即大概7到10天一個周期,每天睡三、四個小時也能精力充沛,直到熬不住倒下去一口氣睡個大的。
最早其實跟他高中時期長期失眠,但又要強迫自己課上清醒,課後活躍,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將來就讀名校出國陪伴妹妹,不墜父母期望有關係。
那時候伍山和沈游川在一個宿舍,經常碰到他半夜起來到陽台發呆,或是打著手電筒學習。
伍山很早就發現沉游川非常不愛惜自己。像他受到沉小姨一家的苛待,其實只要願意開口向他父母生前的那些朋友求助,伍山相信他的處境多多少少能有所改善。
可沉游川總是對著那些叔叔阿姨偶爾發來的問候粉飾太平,不願再過多地去麻煩別人,不願接受他人的幫助,好似他所經受的苦難是應該的,是他在作為僅有的「倖存者」在贖罪。
以上種種情況到上了大學才有所好轉,伍山覺得他或許是慢慢走出來了,可現在看來,走出來個鬼,這分明是讀了表演系變得更會裝相了。
察覺到了好兄弟的焦急與難過,沉游川笑著拍拍對方的肩膀:「大山,多謝你這些日子為我忙前忙後一直陪著我。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什麼分寸!你都打算把自己搭進去了還有個屁的分寸!」伍山氣得想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