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椅背下方的螺絲釘鬆了,看磨損應該有一段時間了。」
「今天釘子被崩出去,椅子腿部受力點撐不住折了,宴哥才會一下歪倒。」
大家很快找出原因,而宴涼舟聽著聽著,突然想起一件往事。
前世也有過類似的事件,大概是他接受沉游川心理治療兩個月的時候。
那時在沈游川的幫助下,他已經能克服心理障礙走出病房,願意讓對方推著自己到療養中心的溫室花園裡曬曬太陽,聞一聞花香了。
然後有一天,他們逛完花園準備回去時,沉游川突然說自己收到了一條工作上的緊急通知,必須得立刻離開去處理。
因為那天已經到了他快下班的傍晚,聽他的語氣十分為難,宴涼舟就同意了。
然後沉游川十分奇怪地將他的輪椅靠在花園的長凳邊,甚至沒有等接班的忠叔趕到,就丟下什麼也看不見的他一個人先走了。
宴涼舟一開始有點生氣,也懷疑沉游川是不是又找出新方法試圖鍛鍊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忠叔很快趕來推他回病房。然而他們沒走出幾步,他就聽到輪椅「嘎吱」一聲,然後就是一陣搖晃。
好在忠叔十分敏捷地提住了輪椅的把手,穩住了平衡。
再之後平日裡負責挪動照料他的護工團隊就迅速趕來,用移動幕簾辟出單獨的角落,悄無聲息地給他替換到了新輪椅上。
他那時一下就顧不上生氣了,只感到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狼狽地從壞掉的輪椅上滾下來,慶幸沒有讓沉游川看到自己被護工挪動時難堪的模樣。
如果他在沈游川面前摔落,露出了蓋毯之下醜陋又無力的雙腿,他一定會立刻崩潰,再也難以面對他的吧。
那時他驚魂不定沒能深想,可現在仔細想來,忠叔扶住輪椅時並不算吃驚慌亂,護工到來得十分迅速,裝備帶得也過於齊全,倒像是已經提前知道他的輪椅會壞一樣。
再結合這一世和沈游川相處的經驗來看,前世八成是他先發現了輪椅的問題,才會不露聲色地把輪椅靠緊長凳邊支住,然後提出要離開,給自己留下處理的空間。
這默默隱於暗處,從不期求別人回報,寧願被誤解也不願為表現自己給別人帶來麻煩和難堪的體貼,從前至今,是一以貫之的。
宴涼舟默默地望著青年的背影。
同樣是相識兩個月,同樣是「椅子」出現了問題,前世沉游川的關懷是不動聲色地避開,現在的沉游川卻會跑來接住他,俯身安慰他。
這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這一世進步了許多,與沈游川的關係也如期望中的那樣親近了許多呢?
想到這裡,宴涼舟摸著錦盒裡貓貓高高昂起的,圓潤又順滑的腦袋,忍不住沖沉游川露出一個期待的笑容。
可在沈游川看來,宴涼舟先是仿佛陷入了回憶,然後就盯著自己的臉甜甜一笑。顯然是不知觸碰到了他哪一個記憶點,讓他又想起了那位神神秘秘的白月光。
於是沉游川心裡原本因為幫助到宴涼舟,順利讓他開心起來而產生的愉快之感立刻變成了不爽。
沉游川暗暗咬牙,不想再看這個讓人生氣的宴朋友。
他轉開眼時,發現魏德嘉正時不時地按一下自己的腰,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
他開口問道:「魏哥,你怎麼了,扭到腰了嗎?」
魏德嘉先隱蔽地看了一眼宴涼舟,才回答道:「沒事,可能是那會兒猛地一下彎腰,閃到了。」
這才有人想起剛才魏德嘉也試圖伸手去拉住宴涼舟,只是被另一側的沉游川「捷足先登」,直接將人抱住了。
眼尖瞧見了他瞟一眼宴涼舟的動作,沉游川知道魏德嘉是希望宴涼舟能先一步發現他負傷,主動開口關心他。
可惜某個小壞蛋正陷在他那刻骨銘心白月光的回憶里,無暇關注他們這些現世之人的小心思。
努力「表現」一番卻沒能成功讓老闆看見,出於對魏德嘉倒霉打工人的同情,沉游川進一步關懷道:「我這裡有治療跌打損傷的膏藥,魏哥要不要貼一張。」
「多謝,不用了,我們這邊也備的有。」魏德嘉笑著回絕。那邊宴涼舟的助理已經從藥箱裡找出了膏藥。
這時,宴涼舟才慢半拍回過神來,擔心地催促魏德嘉去醫院看一看,如果不舒服就儘快安排針灸或按|摩。
魏德嘉含笑應下,卻堅持說等到宴涼舟今晚收工他再去。然後他感慨道:「到底是老了,不如小沈年輕眼疾手快,手裡資料一撒就立刻衝上來接住你。」
「年輕人性格也活潑,還要畫什么小紅花,跟小孩子似的鬧來鬧去的。」他像一位溫和的長者那樣縱容地笑著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