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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的上午,鍾庭雪給宿景明帶來一件物品,是宿玉成常年墜在腰間的白玉笛。

宿玉成擅笛,曾用一曲《梅音》打動了江湖第一美人的心,從此嬌妻在手,麟兒在懷,一管玉笛一柄劍,風流瀟灑江湖羨。

看到被送到眼前的錦盒,宿景明垂著的睫毛顫了顫。

那晚他們一家原本正在賞月,父親悠悠吹奏著樂曲,母親也興致大發,拔劍在月色下起舞。

變故只發生在剎那間,他對父親最後的記憶,便是在母親護著他向外逃去時他極力回望地那遙遙一瞥。

地上到處都是鮮血、殘肢、和破損的屍體,父親被淹沒在數不清的鬼面黑衣人中,刀光劍影的空隙里,他看到那片掛著白玉笛的青衣倒了下去。

綴著母親親手編織的同心結的笛尾,滑落下來磕在了鮮紅的青石板上。玉石相撞時那恍若在耳邊響起的清脆的一聲悲鳴,久久地在他心中遊蕩,將他的胸腔刺得鮮血淋漓。

現在在這敞開的錦盒中,那猩紅的同心結已經沒有了。光禿禿的笛尾處只有用金絲鑲嵌勾勒的一枝梅花,是凌然盛開,昂然不屈的模樣。

鍾庭雪低聲說道:「弟子們在清理宿家山莊時尋到了這管白玉笛,但笛尾被磕出了裂紋。我找到當年給宿伯父製作玉笛的鬼斧散人,他說裂紋無法復原如初,但可以嵌金修補。」

「我們都選擇了伯母最喜歡的梅花作為鑲嵌裂痕的紋樣。這是散人加緊補好後親自出山奔波數百里送來的。我想你會願意帶著他們好好地活下去。」

宿景明閉上眼睛,兩行清淚直直划過他幾天內迅速消瘦下來的臉頰,滴在了笛身金燦燦的梅花上。

「吃飯吧。」鍾庭雪第一次為他端上飯菜。

宿景明也第一次用包紮得十分僵硬的手,拿起了勺子。

最後用白玉笛喚醒宿景明,是宴涼舟的想法。

他是從之前沉游川說起那是他父親遺物而想到的靈感,但因害怕觸碰對方的傷心事,本想先私下徵求沉游川的意見,沒想到被恰好路過的成導聽見,立刻拍板決定下來。

宴涼舟暗暗擔心著,沉游川倒是覺得沒什麼,他對父親的笛子能加戲作為推動劇情的重要道具而感到很驕傲。

從收到白玉笛的這天起,宿景明的情況有了好轉。然後緊接著各路人馬便紛紛前來探望,在他面前痛惜感嘆宿家之禍。

鍾庭雪認為此時應該讓宿景明先獨自靜養,讓他恢復一段時間後再與外界交際。

可當他向師父諫言時,鍾懷卻嘆息道宿家世代巨富,宿玉成生前又為人仗義,交遊廣闊,與之交好的江湖豪傑都十分關心宿家遺孤的狀況。

他也努力推拒了幾次,但江湖中開始斥責他想控制宿景明。門派著實無力阻擋眾人前去關懷。再者,有人不斷安慰,或許也能讓宿景明沾沾人氣,免得總是獨自傷懷。

鍾庭雪沒能勸動師父,反被他安排下山,前去幫助巡視宿家在另外幾個州的產業。

等到他外出三個月回來之時,宿家滅門案已經成為懸案塵埃落定。宿景明也已經為父母守靈送葬,拜入鍾懷名下,成了他的小師弟。

鍾庭雪給小師弟帶回來的第一份禮物,便是宿家分舵的幾位忠心老僕。

也正是在這些老僕的精心照料和鍾庭雪的時常探望下,沉默寡言的少年人在後山梅林結廬守孝,度過了最艱難的第一年。

這一段故事拍了好幾天,整個劇組都像浸在苦汁子裡一樣苦哈哈的,現下終於可以結束了。

沉游川拍完最後一組摔盆送葬的鏡頭,穿著喪服站在原地長出一口氣。

天氣炎熱,戲份情緒波動又大,這幾天他為了配合人物狀態,每天吃得也很少。這會兒一起身,眼前直發黑。

「游川,你還好嗎?」在另一組其他場景里拍完自己鏡頭的宴涼舟走過來,有些擔憂的關心道。

沉游川哈哈一笑,十分心大地一擺手:「沒事,起得有點猛了,歇一下就好。」

宴涼舟卻已經靠過來,很仔細地端詳完他的臉色,抿起唇說道:「晚上我讓阿姨燉湯,這次你一定要好好喝完。你本來胃就不好,還不愛惜自己身體……」

他一邊語調平緩柔和地「數落」著,一邊十分自然地伸手給沉游川摘掉頭上的落葉碎片,並將他散亂垂在臉側的一縷頭髮撥到了身後。

沉游川感覺到對方的手無意間碰到了自己的耳朵,他心中一顫,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宴涼舟靠近的那一剎,他又聞到了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那香味仿佛有安神的效果,使他短暫地沉浸在被人關懷的氛圍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嗚嗚嗚……」一陣十分激動地小聲尖叫從遠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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