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落林立的小洋樓沒有了白日裡的光鮮,全都寂靜地佇立在漆黑的夜裡,仿佛一群張牙舞爪的怪獸。
就算是白天走進來,普通人也很容易迷路。但沈游川不同,他對這個坐落在首都華京隔壁的岩市影視基地太熟悉了。
大學四年,他的課餘時間基本都泡在這裡。
這幾天連著拍夜戲實在太過熬人,所以他熟門熟路地抄個近路,想趕緊回到酒店休息。
然而走了幾步,他再次警覺地回頭望去。
昏暗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他狀似鬆了口氣,加快步伐,在複雜的街道上疾走起來。
於是跟在他後面的人被他帶著繞了兩個彎,眨眼間便失去了他的蹤跡。
即便在初夏也穿著筆挺西服的身影有些茫然地望著前方冷寂的街道,下一秒,就被人從背後襲擊,狠狠按在了牆上。
從另一邊繞出來的沈游川主打一個出其不意,先發制敵。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對方外套的後領,向後猛扯下來一半擰兩圈,就飛速捆住了對方的手,同時曲肘用小臂用力壓住對方肩膀,將其狠狠抵在了牆上。
出乎意料的是,江俊達這次找來的狗腿子看著個子不矮,其實不太能打。都沒什麼反抗的意圖,輕鬆地就被他制住了。
而且身板也有點單薄,沈游川捏了捏他手下骨骼凸出的肩頭,評估對方扛不住他兩拳。
一邊想著,沈游川一邊看向對方的臉。
這人被他按在牆上,只露出半邊瑩白的側臉。
可即便只有小半邊,那也是圈子裡所有人絕不會認錯的臉。
沈游川猛然後退一步,撒開手,頭頂天雷轟轟:「宴、宴影帝?!」
他看著對方淡定地站直,重新穿好翻下去的西服外套,甚至還帶著點優雅地沖自己微微一笑:「你好。」
完了打錯人了!宴家、他不會明天就莫名奇妙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吧!
可影帝容貌太盛,在黑洞洞的民國街道上仿佛散發著瑩瑩的柔光,那一笑讓人想到雪夜裡緩緩盛開的白梅。
在這種十分虛幻的美之中,沈游川一邊渾渾噩噩地懷疑自己在做夢,一邊不死心地伸出手,掐了一下影帝的臉。
溫熱的,很軟。
嗚嗷嗷嗷——不用明天了!他今晚就逃離地球!
第2章
宴涼舟回到家,發現忠叔已經拿著熱敷的毛巾在等待了。
由著忠叔滿臉心疼地把毛巾敷在自己被擰紅的手腕上,宴涼舟低聲安慰這個看著自己長大的管家:「我沒事,明天就消下去了。而且是我先嚇到他的。」
「前兩天不是才去看過,今天怎麼大半夜的又突然跑去看他。你要是真喜歡他,不如問問樂逸少爺,拿一份協議的模板,以後把人帶在身邊好了。」忠叔有些生氣。
宴涼舟知道忠叔是在擔心自己。因為他前段時間突然高燒不退,昏迷了好幾天,好不容易醒來又不會走路了,把自己的老管家嚇得不輕。
「我只是……突然做了一個夢……」宴涼舟有些出神。
誰也不知道,高燒後醒來的他已經是從12年後重生回來的宴涼舟了。
那時候他因為意外事故已經雙腿癱瘓近十年,忘記走路的感覺太久了。前世今生的記憶混雜在一起,讓他處於一個很混沌的狀態。
好在他是個容易入戲,卻很難出戲的人。拍完一部電影,往往大半年才能從角色里走出來。
身邊人都知道他這個特點,他上一部戲又正好飾演一個抑鬱症患者,這才沒有引起懷疑。
忠叔叫來一大堆宴家的家庭醫生聯合診治,一群人煞有介事地討論他是抑鬱症軀體化。想到這兒,宴涼舟忍不住笑了一下。
「瞧瞧你這手腕都腫起來了。你還有心思笑!都說了會讓人每天送照片過來,你就非得親自去看他嗎!」忠叔氣得嘮叨個不停。
宴涼舟接過今日份的照片,從信封里隨手抽出幾張,上面正是沈游川蹲在路邊,給那天追著他們咬的大黑狗倒狗糧的場景。
瞧著大狗已兇惡不再,只尾巴搖得十分歡快,宴涼舟失笑。這才幾天功夫,他就和人家混熟了。這種不動聲色快速親近的本事,原來是這時候就已經有了。
宴涼舟前世作為病患,和心理醫生沈游川,相處過三個月的時間。
沈游川因病離世後,他接受了他的眼角膜捐贈,也幫他接手了以他妹妹名義組建的慈善基金會。可奇怪的是,仿佛是身體要刻意遺忘一般,宴涼舟很少想起他與沈醫生相處的那些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