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粗布衣服,衣服上打了七八個不同顏色的補丁。
她剛剛下過水,一直跟在馬車後面掩護,此刻凍得滿臉通紅,牙齒都在打顫,滿臉風霜,眼角細碎的紋路,每一條都訴說著世道滄桑和人生的艱難。
可她卻滿臉熱情的問她們,「同志們,你們冷不冷?
這屋子破了點,委屈你們了。
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們弄了點吃的來。」
她說著解開濕噠噠的棉襖,從懷裡摸出一個牛皮紙包著的幾個窩頭,「給。」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再次上演,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四人的眼淚唰一下,落了下來。
朱九妹看著她們,「你們怎麼哭了?太冷了是不是?我再去抱捆柴禾燒上,一會兒就熱起來了。」
她把窩頭放在炕邊,往裡推了推,轉身又走進了屋外的寒風中。
洛九抹了把眼淚,忙道:「別去了,我們不冷。」
馮琦敏捷的跳到地上,拉住朱九妹,「別折騰了,你身上也都濕了,趕緊過來烤烤火。」
朱九妹被她硬拽了回來,臉上的笑意帶著幾分尷尬,「我們這兒窮鄉僻壤的,家裡也沒多餘棉襖給你們換,難為你們了,年紀輕輕的,要遭這個罪。」
算起來,朱九妹此時應該三十五歲了。
不知道這個時空,這些年,她經歷了多少困苦磨難。
她的臉上是那個年代大多數人通用的樣貌,粗糙、暗黃、皮膚偏黑,和她們從小帶大的那個九妹判若倆人,唯獨她眼裡的那份堅韌和不屈,依然奪目的存在著,甚至比另一時空還多了幾分中年人的強悍。
在她眼裡,這四個姑娘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水靈靈的,一看就知道是有學問的。
她猜她們是有錢人家的女兒,讀的書多,比她懂得也多,所以她們參加抗戰乾的都是大事,她們去炸鬼子的軍港,這這麼幾個人,殺了那麼多鬼子。
朱九妹真羨慕她們,看著她們一個個淚眼汪汪的坐在她家的小土炕上,她想,這些妹子們怕是沒吃過這樣的苦。
她不是嫉妒她們,她只是心疼。
「唉,老姐姐沒多大本事,只有這兩間破屋子給你們容身。那個妹子,你快離窗戶遠點,那兒透風,別給你們吹著了。」
這刺骨的寒風,夜夜吹著她。
她早已不覺得有什麼,只是看著這些個年輕的妹妹們,生出了憐愛之心,真希望所有的風霜雨雪都落不到她們身上。
她自詡年長,想像個長者一樣,看護著照顧著她們。
卻不知道,在另一個時空,她是她們一手帶大的孩子。
她們教她讀書寫字,教她武術教她槍法,教她如何行軍打仗,也教她如何度過生理期,如何愛自己。
她們每一個人都給她編過辮子,煮過薑湯,都握著她的手寫過字開過槍。
初初見面時,她只是個八歲的孩子。
上次告別時,她也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將軍,年少得志,手握大權,風華正茂,站在一眾將士中間,鋒芒盡顯。
如今再度重逢,她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年歲。
若是養尊處優也就罷了,可看著她手上粗糙的指節,便知她吃了許多苦。
這世道如此艱難,這些年不知她如何費力掙扎,才能堅持到今天。
四人一想到這些,心都要碎了,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洛九拉著她坐下,強忍道:「別張羅了,我們自己帶了包袱,什麼都有,就藏在附近。
瑤瑤嘉靈,你們陪她說會兒話,我和琦姐去拿東西,一會就回。」
程瑤瑤和鍾嘉靈拉著朱九妹和水生,洛九和馮琦快步出了門。
一路上吹著夜風,強壓下激動的心緒。
兩人開著車趕到預定的集合地,發現福寶正在車子裡發電報。
福寶看見她們,頓時一喜,「我剛發了電報跟冀州方面匯報情況,順便打聽消息,我還以為你們去支援台城戰場了呢。」
馮琦摸了摸頭上的冰碴,「我們被炸到水裡了。」
福寶嚇了一跳,怒罵道:「該死的小鬼子!」
馮琦噗嗤一笑,「我們是被你炸的。」
「啊?」福寶一愣,「那我不是故意的。」
馮琦摸了摸她的頭,「誰怪你了?不過你這麼一炸,把附近游擊隊的同志都給吸引過來了,游擊隊長是咱們得老熟人,九妹。」
「九妹?」福寶喜道:「她在哪兒?我去看看她。」
洛九拿著新到的電報看了看,「你先別去了,過兩天我們把九妹帶回去,以後天天都能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