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可能置身事外,這樣的事情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
他早已深陷其中。
是樞紐,亦是毒瘤。
東廠在擴張的同時幾乎將自己與整個朝堂體系融合在了一起,東廠掌握著朝中各派的機密情報,是皇帝最尖銳的爪牙,最忠誠的利刃,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也是皇帝放心讓他執掌大權的根本原因。
他若抽身,所有派系都不會放過他。
殷無穢卻不理解。
半晌,容訣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咱家能有什麼打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生殺予奪權傾朝野不好麼。」
說著,他哂笑一聲,那故作的笑容轉瞬即逝,旋即恢復成了一貫的慵懶散漫。
殷無穢支起耳朵緊張等待,在聽到容訣的答案時既意料之中,又有些忍不住地失落一松肩,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垮塌下來。
如果容訣要的是一地之權,他盡可大方給予,可他要的是一國之權,這個殷無穢給不起,這也是他最匱乏的東西。
容訣不願走,殷無穢無比清楚地知道。
這沒關係,他安慰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容訣在照顧他,他也想為容訣做點什麼,如果容訣願意是最好的,如果他不願,殷無穢會趁現在努力在朝廷紮根,留下自己的勢力不惜一切保護好他,只要他還能夠得到容訣的消息,知道那人平安就好。
想清楚後付諸行動,這是殷無穢一貫做事的驅動力。
可這次,罕見地失了氣力。
一想到他會和容訣分開,少年就提不起來一點興致,連出宮和自由都沒了吸引力,一切皆不如眼前的這個人。
殷無穢心臟緊緊一窒,呼吸都亂了方寸。
許多事情習慣了,就變得理所當然,他其實從未設想過如果容訣不願出宮自己該怎麼辦,總是下意識認為容訣會一直留在自己身邊。或許也曾一閃而逝地想過,只是仍抱著一絲僥倖,幻想容訣會看在多年情分上願意和他一起離宮,從而不當回事。
然而血淋淋的現實當頭,給了少年沉重一擊。
容訣圍觀了少年的緊張,少年的失落,少年最後的情態盡失,這是殷無穢自己的坎,必須自己邁過去,堅強站起來。誰都有這麼一遭必須經歷難以承受的坎,當年他被皇帝利用,乍然想清幕後真相時也是這般,無人能幫。
他現在能對殷無穢伸以援手,但這之後,殷無穢面臨的將是更加難以抉擇、彌足深陷的深淵。
最終,容訣選擇了沉默。
殷無穢有些凌亂,他知道自己的失態容訣看出來了,因此更加無地自容,匆匆站起告別,「督主,我還有要務處理,先回禮部衙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