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用指甲撥著相機鏡頭,咔噠、咔噠,一分一秒被拉得格外漫長。
她突然抬頭看了溫瀾生一眼,笑了笑。
「被我嚇到了嗎?」秦昭輕聲開口問。
溫瀾生眼神飄忽,搖頭啞聲說:「沒有。」
「我還以為你會生氣。」秦昭挪開目光,重新看向窗外,她低聲喃喃,「沒生氣就好。」
溫瀾生擰著眉頭,心臟上的鈍痛迫使他蜷緊手指,放緩了呼吸。
大雨傾盆,轎車在十字路口停下。
助理咳嗽一聲,微微側過身子,回頭問:「溫總,我們現在是回賓館還是?」
溫瀾生說:「繼續往前開吧,來都來了。」
司機是本地人,把車開到一個巷子口,給他們指路說:「沿著這個坡往上走幾分鐘就到頂了,天氣好的時候能看見海,現在估計不行,霧太大了。」
溫瀾生偏頭問秦昭:「要去嗎?」
「去。」她借用他的話,「來都來了。」
溫瀾生先開門下車,撐起黑色的長柄傘,繞到另一側去接秦昭。
風混著雨絲吹在皮膚上有些冷,雨點打在傘面上噼里啪啦響。
喬木在雨中抖落一地樹葉,秦昭踩在濕透的落葉上,想起不知道聽誰說過,島城人管山茶花叫耐冬,雪松四季常綠,八八年的時候被列為這座城市的市樹。
也許不應該在夏天來。
溫瀾生不知道此刻秦昭腦子裡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只是發現她低著頭走得很慢,以為她在故意鬧脾氣。
他幾次慢下腳步等她跟上,把傘斜了又斜,秦昭還是慢吞吞的。
溫瀾生壓抑著情緒嘆了聲氣,換右手撐傘,拽了一把她的胳膊。
秦昭想著心事,一個沒站穩,肩膀撞到男人的胸膛,她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著溫瀾生。
他冷著臉,薄唇緊閉,左手牽住秦昭,手指抓得很緊,邁步繼續往前走。
秦昭感覺指骨被捏得生疼,她「嘶」了一聲想抽回自己的手,溫瀾生沒放。
掙脫無果,秦昭忽然卸了力道,溫瀾生也慢慢鬆了手指。
兩個人掌心相貼,就只是牽在了一起。
和想像中的一樣,他的手溫暖、寬大、乾燥,秦昭呼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涼的心尖發顫。
「平時也多出去玩玩。」溫瀾生忽然開口說,「認識認識新朋友,二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真想成為女企業家啊?」
他聲音帶上笑意,似乎是想營造一種輕鬆的聊天氛圍:「下次有哪裡好玩的,大哥再帶你去,確實不能老悶在家裡。」
秦昭面無表情地聽完,其實她希望溫瀾生乾脆就不要做出任何反應,和剛剛在車上一樣,繼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那麼這件事就算過去了,她也不會難過的。
這種自以為體面的劃清界限更傷人。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秦昭說。
溫瀾生又開始沉默,他明明是想讓一切回到正規,卻好像變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了。
他喉結滾動,低聲喊:「秦昭。」
「到了。」她打斷他。
他們走到了一處露天展台上,樹枝從欄杆縫隙中穿過,這裡空曠寂寥。
秦昭抬起頭,天際水霧瀰漫,遠方景色朦朧,她失落道:「果然什麼都看不見。」
「下雨天真討厭。」
鏡片被打濕,溫瀾生摘下眼鏡收進口袋裡。
等他的胳膊重新垂在身側,秦昭伸手挽住他。
不算太親昵的姿勢,發生在兄妹之間好像也說得過去。
她對溫瀾生說:「我們回去吧。」
溫瀾生看著她,想分辨她臉上的情緒是真不在意還是粉飾太平。
「有點冷。」秦昭抱著他的胳膊,往前輕輕拖了一把,「走吧。」
返程的路上車廂里愈發寂靜,司機師傅偶爾咳嗽一聲,助理透過後視鏡悄悄觀察著上司。
秦昭撐著下巴,目光固定在窗外的街景上,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晚飯是她一個人吃的,溫瀾生叫人送了餐到房間門口。
秦昭知道他有公事要辦,沒去打擾他。
第二天早上秦昭剛起床,房間門就被敲響。
門口站著個穿正裝的年輕女人,她送來了一件裙子和一套首飾。
「是溫總讓我來的。」女人微笑著說。
秦昭摸了摸連衣裙的領口,眸光輕晃,不自覺提高了音調:「是要去哪嗎?」
「司機就在樓下,您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秦昭抿唇,把笑意藏進去:「好,我知道了。」
明明梳妝打扮已經是每日例行公事,但今天秦昭卻做得手忙腳亂,她又怕對方等得著急,差點把裙子拉鏈扯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