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胡一如訓犬,講究張弛有度。
可我沒想到那人膽子竟如此大,在派出所里,胡一對著繼父控訴舒蘭對她的猥褻。
眼睛卻看著我,帶著淚亦帶著恨,透過繼父直直看著我,心跳漏了幾拍,有時真希望她是個傻子,不懂我的所作所為。
可欺負傻子有什麼意思?要的就是有來有往。
舒蘭是個女孩,又是未成年,批評教育幾句就草草收場。
看著她的摩托停在酒吧門口,我跟了進去。
一身破得能跟胡一搭情侶裝的破洞衫,手裡一杯晃晃蕩盪一晚上也喝不掉的酒,臉上掛著裝出來的從容,這就是舒蘭。
一個險些染指我的胡一的low貨。
坐在她旁邊,一坐下,她周圍人全看過來。
「怎麼了?」舒蘭瞥我一眼,聽得出她語氣里克制的激動。
拿著酒杯磕了一下她的杯緣:「認識一下,玩玩。」
酒吧里光線很黑,一張張人臉在光下變得錯亂分裂,喧囂,腥氣,像做了場噩夢。
也許這正是胡一喜歡去酒吧的理由,噩夢也是夢,能逃離現實的好去處。
聊了沒幾句,舒蘭便急不可耐湊上來要親,我推開她,勾著唇角垂著頭髮看她。
「這多沒意思?帶你去個好地方」
舒蘭像流著涎水的狗湊上來:「哪裡?」
「濱江公園。」
黑暗裡我露出獠牙,而獵物渾然不知。
人落在水裡,先是掙扎一會,然後吐幾串氣泡,最後兩手伸直,棍子似的沉下去。
我坐在岸邊,沒喝酒,清醒著看著舒蘭死去。
能讓我覺得爽的事情不多,欺負胡一算一個,這件事又算一個。
濱江公園沒有監控,舒蘭常去的那家酒吧在巷子裡,亦沒有監控。
何況她那些朋友沒一個認得我。
一個人的消失像一個肥皂泡破滅,沒人在意,除了吹泡泡的人。
我才知道舒蘭還有個姐姐,在我們學校讀高二。
舒蘭消失後,她母親也出了事,晚上騎三輪車被麵包車追尾,人沒大事,只是骨折了,暫且失去勞動能力。
但對一個有孩子的家庭是毀天滅地的大事。
聽說學校組織捐款,我專門回到母校,掏出所有積蓄,厚厚一沓交上去。
善良熱心大方,又是市里狀元,學校專門派我帶著錢跟老師去她家拜訪。
臨走特地囑咐,多拍些照片,不同角度的,好拿來宣傳。
舒蘭母親握著我的手哭,感慨她不知生死的舒蘭,又感慨我母父有我這樣德藝雙馨的孩子太有福氣。
我陪著一起哭,落下些鱷魚的眼淚。
當然是在配合鏡頭。
S市繁華,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人潮湧向這座城市,用虔誠的眼神以血肉之軀向鋼鐵森林輸送源源不斷的新能源。
我也身在其中。
S大亦是個好地方,有像我一樣的拼盡全力從小地方考來的普通人,也有憑著家族積澱一路混進來的天龍人。
開著跑車,光鮮亮麗,尋歡作樂。
我抱著電腦,始終奔走於宿舍圖書館和教學樓之間,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
S大的獎學金很高,而我拿到手軟。
但這點錢算什麼?我不甘心。
打零工?當家教?杯水車薪。
把自己賣給資本家所換來的鈔票厚度不足以支撐起我和胡一的未來。
大一下,我參加了大創,同年,遇到了那個院裡最耀武揚威的天之驕女,游弋。
利用港台生的身份低分入學,每天開著蒼蠅綠的跑車在校園裡奔馳,那個讓輔導員最頭疼的學生。
也是披著黑袍拿著鐮刀,險些收割走我靈魂之火的人。
「你也報了大創?你做什麼項目啊?我們一起吧。」一張臉忽地冒出來。
杏眼尖臉,貓似的,穿著身胡一見了定會要連結的繁瑣服飾,沖我展顏笑。
老實說,我不想搭理。
但她窮追不捨,我越不搭理她,她越來勁。
除了每天開著車在圖書館門口鳴笛喊我出來然後被保安清走,她還經常在宿舍門口等我到三更半夜,然後攜手共走從大門到電梯的幾百米。
如果我不理她,她還會罵我。污言穢語,嘔啞嘲哳。
像友好版胡一。很久沒見胡一,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