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確實不好受,你姐姐剛才也把你的情況跟我們說了,沒事的,只是比別的孩子晚上一年學而已。」
一把甩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圍人:「我沒生病,誰說我生病了?你們評判人生病拿嘴評判?」
沒人說話,幾人交換出一個憐憫的眼神。
我撲向桌上的一沓材料,在一頁頁休學申請材料中,看見了一張精神病醫院的診斷單。
患者胡一,女21歲,確診精神分裂症(中度)。日期是昨天。
昨天是休息日,我不在學校。
心慌,窗外雨聲霹靂作響,我什麼也聽不見,只聽見心跳如擂。
「程雙言你給我做的假證?」旋身去廝打她,被幾個老師抓住了。
她退後一步,扶了扶眼鏡,看向班主任。
「您看,我說過了的,她不會承認自己有病,我已經觀察她很久了,狀態越來越差,也是迫不得已才申請休學,我覺得您還是尊重醫生的判決。」
班主任沉默片刻,嘆了口氣。
「這孩子這學期的變化我是看在眼裡的,很可惜啊。」
「我回家會照顧好她的,勞煩老師操心了。」幾人衣冠楚楚,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就把我的未來定死了。
雷雨大作,像回到高三那年填報志願似的。
「材料都準備好了,簽個字吧,後續的事我再跟你電話溝通。」戴眼鏡的女人對程雙言說。
衝上去要撕那些材料,手碰到了,沒撕到,被幾人抱住了。
「她這會情緒不太穩定,你不需要打120嗎?」女人皺皺眉,蹲下身把雪花般散落的材料收起來。
程雙言也俯下身去撿:「不用,她的字我可以代簽吧,精神障礙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
被抱在一旁,淚水橫流,不管我怎麼廝打辱罵,程雙言都充耳不聞。
幾人綁住我的手,把我強行塞進車裡。
氣得發抖,程雙言似乎也好不到哪去,開車的手一直顫抖,車開過水坑,水濺了一玻璃。
「前幾天還好好地你今天突然發什麼神經?程雙言你多正常幾天行嗎?」
「你背著我幹什麼你心裡不清楚嗎?胡一你是缺錢缺瘋了嗎?去做那種東西?」
程雙言氣得聲音發顫,油門越踩越狠。
我坐在後排也吼:「我幹什麼?我出去賣了還是幹嘛了?」
「跟賣有區別嗎?別人賣身你賣故事。」程雙言聲音突然冷靜下來。
車頭一轉,開進了小區。
我一怔,隨著慣性重重倒了回去。
程雙言知道了我和霍祥的事。
猛然想起那天柳愈的反常行為,她威脅我的是這個嗎。
想笑,靠在座位上,轉臉看著雨滴滑下。
是雨滑得快還是我的眼淚滑得快?難以啟齒。
我要如何告訴她我的動機?程雙言因為你窮瘋了所以我出去賣故事賺錢餬口。
好笑。
她始終一言不發,門開了,地上散落著A4紙。
上面印著密密麻麻的字,標題顯眼。
「從受害到情慾:基於客體關係理論探討童年性侵對女性性取向建構的影響」
後面是大篇案例介紹。
不用看也知道寫了什麼。
轉頭看向程雙言:「柳愈給你的?她還說了什麼?」
程雙言沒說話,走過來掏我手機。
我按住兜,她一把掰開我的手把手機拿出來。
「幾千塊?你為了這點錢就把我們之間的事說給陌生人聽?」程雙言握著手機,冷光螢螢打在她臉上。
沒開燈,房間裡一片森然。
「怎麼了?幾千塊不是錢?程雙言你口氣挺大,你現在錢花不完是吧。」我後退一步,把背靠在牆上,才能支撐自己說下去。
「我沒給你嗎?你缺錢就告訴我,我說沒說過你再這樣我就弄死你。」程雙言發梢被雨打濕了,幽幽開口。
很恐怖,鬼似的。
咽了下口水。
「你喝酒喝成那樣,別這麼拼了行嗎?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這麼累。」語氣放軟了。
程雙言湊過來,手撫上我的脖子,非常涼,冰似的。
「你別管。」她一字一句的開口。
怒極反笑:「那你也別管我,程雙言你知不知道你這種樣子特別噁心?」
「像口香糖一樣,黏在人身上甩也甩不掉,你哪來那麼多自以為是的要求?」
程雙言抽了我一巴掌,意料之中。
「反正你也退學了,在家反省吧。」她收起門口的鑰匙。
窗戶開得很大,這會起風了,風捎帶著雨吹進來,壓不掉我的怒火。
衝上去打她,她一旋身把我困在懷裡,手又要往我身下探。
噁心噁心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