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的閉口不談和欲言又止, 碾得他神經都在跳疼。
看他這個樣子, 沈清濁於心不忍,最後只挑了可以說的部分:「她之所以容易受涼,就是因為在執行任務的時候, 受過凍傷。」
賀輕舟聽了,呼吸滯住。
沈清濁:「另外——」
後半句話正要脫口而出時, 他忽然停頓。
因為,他想,這個不需要他解釋,他總有一天會自己發現。
賀輕舟卻不放過他,問:「另外什麼?」
「另外——」沈清濁抬眸看著他,不著痕跡地轉了個話題,「你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的存在的嗎?」
賀輕舟目光扣在他身上,絲毫未動。
「因為她許的願,我聽見了,」沈清濁語氣沉穩,將往事娓娓道來著,「我聽到她無數次許願,說:賀輕舟,願你一生平安順遂。」
賀輕舟雙唇緊抿,虔誠聆聽。
不是怕答案不合心意,而是怕自己對那段歲月不夠恭敬。
「後來,得知你訂婚的那一晚。」
聽到這句話,賀輕舟本想反駁這是個誤會,結果,不等他開口,沈清濁的後半句話就脫口而出了:「她祝你——平安順遂,幸福圓滿。」
說到這兒,沈清濁苦笑了聲:「賀輕舟,你說,她該有多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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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來之後,北方城市天黑的格外早,這才不到六點的光景,但黑色的密度,卻跟他剛來時,和項泊誠共同散步時的深夜如出一轍。
他還記得,那天,他對深陷情感難題的項泊誠說:在他的感情觀中,愛不存在迎難而上,真正的愛,是從不覺難。
他向來不喜歡把自己弄得苦大仇深,不覺得等待一個人是多麼難的事情。
那些等待,那些孤單,那些瘋狂想念與不告而別,他都心甘情願的承接。
所以,他認為,真正的愛,不存在迎難而上。
時至今日,他才發現,他是多麼狂妄與武斷。
在他的世界中,愛不存在迎難而上。
但她的世界存在。
面對這段感情,她是真的在迎難而上。
他難以想像,過往的年歲里,她是如何將自己打碎了又重組,然後,以充滿勇氣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或許,那次她看到溜車挺身而出,反應敏捷和身手矯健,都是生活對他暗示的答案,但是他沒能讀懂。
後來,在占遠鎮,她在他肩頭落淚,跟他傾訴:「對不起,我沒有把自己照顧好。」他也沒能讀懂。
他當時那樣自私的認為,她的傾訴,是源於私人情感。
卻不曾想,是源於這般浩大深沉的敘事。
雖未知全貌,卻已然讓他心思沉重。
從沈清濁辦公室出來,賀輕舟拖著步履,無知無識地往外走著,再高大筆挺的身影,在此刻,也掩不住頹然。
但是,走到一半,他忽然聽到有人叫他:「賀輕舟!」
聲音清亮又生動。
他一抬眸,就看到桑晚榆穿著一件白色大衣,站在白楊樹下,朝他揮著手。
賀輕舟見狀,像從夢魘中瞬間清醒了過來一樣,快步走到她身邊:「你怎麼還沒走呢?」
他特意挑的她下班之後的時間過來。
桑晚榆解釋說:「剛才走了的,但出來看到你的車了,所以就拐回來了,想等等你,一起回家吃飯。」
賀輕舟:「好。」說著,自然而然地牽過了她的手。
「你是不是過來開古城修建的會了?」桑晚榆問。
賀輕舟聽了,順勢答:「嗯。」
桑晚榆:「辛苦啦。」說著,摁了下他的手背,像是以此來表達謝意。
其實,說是牽手,但桑晚榆壓根沒讓他安生牽著,而是晃著他的胳膊,一會兒一個小動作,慢悠悠地往前走。
賀輕舟被她逗樂,笑著調侃:「怎麼像個小孩一樣。」
桑晚榆嘿嘿的笑:「那如果我真的變成小孩呢?」
他聽了,感覺心間陰霾忽然散開,溫柔一笑:「那多好。」
桑晚榆:「嗯?」
賀輕舟:「我再從頭到尾,把你好好的養一遍。」
不遠處的停車位里,沈清濁降下車窗,看視線里的一男一女,雙手緊牽,漫步向前。
不知此刻,夜深深幾許。
但他知道,她的每個問題,都收穫了歲月的回音。
這一刻,他彷佛看到了這世間最美好的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