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撞了個趔趄的鐘珩:「……」
鍾珩扶住外側的欄杆,新出來的那個玩家長得還算端正,不過看起來有些凶,露出來的小臂肌肉明顯。
那人衣領立起來,被遮住的脖子上有一片紅,淡粉色從衣領邊角處泄出來。
他襯衫微皺,仔細看還能看出來有種潮濕的感覺在上面。鍾珩隱約間聞到了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是汗味還是什麼,鍾珩不動聲色地掩了下鼻,一聲不吭從兩人側邊走了。
快走到那房間門口鐘珩才發現不對勁之處,他猛地回頭,那兩人已經下了樓,沿著人少的地方會房間去了,鍾珩堪堪看見兩個分道揚鑣的背影。
——他們兩個沒戴面具。
這個小插曲並沒有耽誤鍾珩很久,鍾珩來到盡頭的那個房間,看到把手上掛著的金牌子,輕輕敲了兩下門。
「進。」
裡面人的聲音悠悠從門內飄出來,鍾珩視線先在門板上打了一圈轉,隨後才按下把手推開門。
房間裡面沒有想像中的大,只有一個方桌,兩把椅子,方桌上擺著兩個盅,裡面的那個桌角處擺著三摞金幣,還有一個琉璃罐。
對方坐在一層白紗之後,隔著白紗能看見他的輪廓。
黑色的袍子露了一點在外面,和垂到地上的白紗交疊在一起。
那人右腿隨意地搭在左腿上,身體靠在椅背上,擱在大腿上的手規律地輕輕敲打著膝蓋。
他上半張臉戴著黑色的面具,下半張臉遮在面具垂下的流蘇下。依舊是看不清,但是種種小動作都讓鍾珩熟悉得很。
鍾珩端詳了他片刻,目光又從眼尾掃到桌角的琉璃罐上。
和溫子初的糖罐一模一樣的琉璃罐。
見他不說話,白紗後面的人率先開口,「這位先生,你來是想來賭什麼東西?」
鍾珩從琉璃罐上移開視線,「這要看你想要什麼東西。」他對主神向來沒什麼好印象,連敬語都不用了。
對面的人得逞的嘴角一勾,「我想要……你的記憶。」
「我的記憶?」鍾珩兩眉頭微近。
「沒錯,就是你的記憶。」
鍾珩的唇瓣分開又合上,乾澀地扯了下嘴皮,「我居然有什麼記憶對你來說是有用的?」
「別這麼妄自菲薄,你不想要的東西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想要。」
鍾珩頭痛地回憶自己到底有哪部分記憶很有用?
在他想到之前,他自然是不會輕易就答應了人家這樣的條件的。
想了半天無果,「你想要哪部分?」
「對你最重要的那部分。」
鍾珩沉默,說到這兒他能想起幾個人,卻想不起相關的事情。
白紗後面的人適時提醒道:「不要太害怕,這是賭局,你贏了,自然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同時,只有你輸了,我才會拿走我想要的東西。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明天我還會來,不過時間不定,有緣的話便會遇到。」
鍾珩一時間被他給唬了,頭痛著下樓會了房間。
回去喝了些水,理了理亂成一團的思緒,這才反應過來。
他被騙了。
和之前同溫子初討論的結果一樣。
只要他想以完成任務的方法離開副本,就必須將主神想要的東西交給他。
二樓的賭局是沒有用的,他想要的東西一直都是可以出去的東西,而這個可以讓他出去的東西是主神想從他這裡得到的東西,也就是他的記憶。
所以這樣東西本就在他身上,他贏或輸根本無所謂,重點是他是否願意用這部分記憶去換出去的機會。
先前在嫉妒副本回去時,鍾珩就有感覺自己的記憶應該是被篡改過了。
尤其是與黎夜相關的部分。
從那時起,他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內心,不管是答應黎夜的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對黎夜的放縱,還是面對黎夜的心動和見人受傷時的心痛。
但在墜水後看見黎夜在岸上的那一刻,鍾珩悄悄動搖了一下。
按理說受傷的是黎夜,最後不惜自己被刺要放他出來的也是黎夜,鍾珩後來回去之後在動搖之餘還默默唾棄了自己一番。
怎麼能如此糟蹋人家的真心?
但他總想到那是黎夜的眼神,到了這個時候,他又不得不懷疑他的動機。
比如——為什麼一開始要讓自己以這種方式通關。
一次、兩次,直到快要結束,自己似乎都在被蒙在鼓裡,不知道任何緣由,卻還是被逼著走別人制定好的道路。
他的記憶被篡改過,鍾珩想。
那麼是往哪個方向篡改呢?
是他以為的,忘記了與黎夜的過去;抑或是,讓他以為自己和黎夜應該有什麼羈絆?
如果是後者……
鍾珩垂眸,手指扣在被上織的金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