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徐念溪吧?」顧魏曲坐下,沒報自己名字,直接道,「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
「當然。」顧魏曲架起胳膊,繞有興致,「你在南城的時候那件事鬧得還挺大,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呢。」
和南城相關……
徐念溪繃直背脊,身子往後靠:「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裝傻可就沒意思了,」顧魏曲道,「我們都心知肚明。」
顧魏曲說完,上下打量了一圈徐念溪,她很長時間沒有休息好的樣子,黑眼圈很重。
但依舊能看出長相清麗,皮膚很白,在煙霧繚繞的火鍋店裡,像剝了殼的水煮蛋。
「你這長相確實有走捷徑的資本,」顧魏曲嘖嘖稱奇,「難怪會想著去勾引人家大老闆。」
徐念溪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南城時的種種,但是實際上沒有。
顧魏曲一句話,一瞬間讓她又回到了在南城那段煎熬的歲月。
顧魏曲還記得介紹人發過來的資料:「你怎麼回西津了?」
他勾唇,好整以暇問徐念溪:「是不是南城混不下去了,灰溜溜跑回來的。」
徐念溪從譯易達離開的那天,不相熟但平日裡常常會朝她請教問題的同事,遠遠指著她。
風送來她們的交談聲。
竊竊私語像重劍把她的自尊一寸一寸釘彎。
徐念溪放在桌子下的手一點一點掐緊,又慢慢放開。
她直視顧魏曲,認真地說:「你既然這麼看不上我,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選擇和我相親?你生活中是沒有別的事情嗎?」
顧魏曲愣了瞬,被她的話弄得有些詫異,但很快又消化了,笑著道。
「有啊,當然有。只不過你比較特別,我想來看看能做出這種事的人是什麼樣的。」
「而且不是我要來的,是我符合你媽的要求。是你媽求著我來的。」
徐念溪一愣,就聽顧魏曲嘖嘖稱奇道:「你媽聽說我有車有房,立馬推薦你了。還給我打了電話,求著我來相親,說你人長得漂亮,性格也溫順,適合結婚生孩子,非要讓我來見見。」
「所以,你們家這種走捷徑的想法也是祖傳的嗎?難怪這麼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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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岸泊給程洵也發消息:快來我寶豐路那個店裡,出大事了!急急急!!!
程洵也很快就到了:「怎麼了?」
嚴岸泊指著一個方向,程洵也看過去,是徐念溪和一個陌生男人。
那男人不道說了什麼,徐念溪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下來,她人很瘦,纖薄的背脊似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彎,但她又很努力地挺直腰背。
像一個人對抗這個世界一樣。
這種狀態讓程洵也情不自禁皺緊眉。
嚴岸泊和他說聽到的種種,說那男的看不起徐念溪,又明里暗裡說徐念溪拜金又現實,刻意找他這種有錢的相親……
嚴岸泊邊說邊吐槽,「裝什麼逼啊,開輛幾十萬的車還拽得跟什麼一樣。我要是開幾十萬的車,別人還以為我破產了。」
「真拜金應該找我們倆啊,找他那是拜破爛吧。」
顧魏曲看完了笑話,起了身:「飯錢不用給我了,就當我謝謝你給我看了一齣好戲。」
他勾唇一笑,往外走,整場見面里都表現得遊刃有餘。
桌上只留下徐念溪一個人。她頭垂著,盯著自己蒼白的指尖。
南城的種種輕而易舉地破開她層層偽裝。
每個睡不著的夜裡,她無數次問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她是不是不該去接那個工作。
是不是不該為了報酬而一次又一次忍受。
是不是真的和別人說的一樣,本就心懷不軌,所以最後自作自受落得這種局面。
程洵也拿掉嚴岸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交代了句:「我過去一下。」
徐念溪慢了半拍,才感覺到身側有一道陰影鋪天蓋壓過來。
她抬頭,對上男人的臉。
可能是她的眼眶被火鍋煙霧蒸得模糊,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臉,花了幾秒才認出是程洵也。
比起上一次被他看到的狼狽閃躲,這次她出乎意料的沒有閃躲的心。
徐念溪扯了下嘴角,嗓音很輕:「真巧,又見面了。」
程洵也坐到她對面,看著她。
火鍋已經涼了,紅油凝固在鍋面上,看著是一座稀薄的漂浮的紅色冰川。
讓人看不出冰川下面是什麼。
但有時候,光是看表面的東西就已經足夠了。
「徐念溪。」
徐念溪「嗯」了聲。
「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強撐著的笑意一瞬間散了,徐念溪收斂笑意,盯著空氣中的一點失了言語。
他們倆都沒說話,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