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知道收到了什麼消息突然發出驚呼聲,李聞雯順勢轉頭望過去,自然地避開了李輝略帶感激的沉甸甸的目光。「壓歲錢好多啊,一個賽一個的多啊,兩口子不過啦?」前面高中生模樣的細高女生得意地搖晃著手機,斜著身子「啪嗒」「啪嗒」在父母面頰上各親了一口,父母故作嫌棄卻笑容滿面一人給了她一肘。李聞雯在葉進轉頭望過來的平靜的目光里,微微垂下眼睫,感覺自己的心髒突然被攪得稀碎。
安姚道:「你別說這話,叔,我是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我就願意跟你和阿姨一塊呆著。我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都不嫌棄我。我叔嬸兒也不嫌棄我,但我堂弟堂妹煩我煩得……因為實在藏不住所以很早之前就已經索性不藏了。他們這麼多年始終不能接受家裡憑空多出一個我,我不是不能理解。其實要不是怕我叔嬸兒心里難受,我大年三十兒都想去跟你們過,他倆每年也就過年回來一回,我也不願意見縫插針地在他們跟前礙眼,在那個飯桌上,吃下去的餃子還沒吃下去的白眼兒多。」
安姚自小跟著叔嬸兒長大,叔嬸兒待她肯定是在及格線以上的,但是叔嬸兒的一對兒女比較排斥她,白眼兒和口舌上的擠兌是常有的事兒。不過正如安姚所述,因為這對堂弟堂妹都在外地工作,不常回來,因此親情的天平雖然一直搖搖欲墜但一直□□。
李聞雯整理好情緒,也仿著安姚道:「跟我也別說這話,叔,我是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我全家現在就剩我和邱邇了,我倆在哪兒過不是過?」說著信手一指葉進,「他情況也沒比我好哪裡去,也是在哪兒呆著都一樣的狀態。」
李輝琢磨了下眼前這兩個人的境況,實在無話可安慰,揪了揪耳朵,無奈地笑了。
趙大良不忍地摸了摸安姚的手背,「你叔嬸兒我雖然跟他們打交道不多,但聽市場裡旁人說起過,嗓門一個賽一個地大,但心腸也一個賽一個地好。你飯桌上就瞧著你叔嬸兒就行了,別理那對不上檯面的弟妹。我瞧著你那對弟妹雖然精,但也沒精到哪裡去。現在他們都在外面,只有你在他們父母近前,以後你叔嬸兒有個頭疼腦熱、割個盲腸闌尾、震個結石,需要你的時候多了去了,他們還打算千里迢迢請假回來伺候著不成?現在不跟你近乎點兒,以後有求於你了臨時近乎不嫌臊得慌?」
安姚輕輕搖頭,「我以後給叔嬸兒養老也不看他們的面子,不用他們來跟我近乎。」
李聞雯神色不怎麼好,她曲指不輕不重在桌上磕了兩下,不以為然道:「你不用歸你不用,但他們不能不要你的時候說你『只』是個侄女兒,需要你的時候又說你是『叔嬸兒養大的』侄女兒,後半句你叔嬸兒可以說,他們沒這個臉說。」
安姚笑著轉開話題,「別說他們了,他們不重要。說說你們吧。阿姨你這兩天胸口還悶不悶?嘿,松悅兒子這身高,今天一下車我都驚呆了。」
李輝跟葉進碰了個杯,聊起足球的話題,說今年看球沒有雯雯在一旁唾罵,感覺不大習慣,球也沒意思了。葉進說,連個戰亂中的東歐小國都踢不過,確實沒意思。邱邇在旁邊瘋狂點頭,他上周跟「程松悅」一起看球,「程松悅」輸出不斷,「你那是剛安上去的假肢嗎」、「你射個門回頭找屎吃呢」、「漂亮,球沒進,穩定發揮」、「一群無用之徒」……邱邇在一室不絕於耳的聒噪聲中,切身體會到了足球的魅力和無能為力。
……
餐後如此漫聊了約一個小時,便商量著各自起身去泡湯了。
李聞雯叮囑邱邇,「別往水深處去,摔倒了起不來。」
邱邇瞬時忘了來時路上李聞雯當著葉進面的重複叮囑——不要說她車禍失憶的事兒——真的被忘得一乾二淨還是很不高興,「我會游泳你也不記得了?」
李聞雯心下一沉,反應極快地露出無奈臉,「哪不記得?會游泳和不要往水深處去這也不衝突啊。」她說。
趙大良未察覺出異樣,在一旁懷念地笑著,以過來人的口吻跟「程松悅」說,小孩到了一定階段就是很討厭被念叨,雯雯那時也是這樣,可煩人了,又寬慰她有李輝在一旁盯著不用擔心。
第22章
你們是不允許合法存在的那種關係吧
1.
葉進瞧著李輝和邱邇坐下後, 眼皮微垂,緩緩向後靠去。這是位於半山腰的一處露天溫泉池群,從池邊的楓林石板路望出去, 往上是半山的積雪壓枯枝,往下是一座破落古寺, 感情稍微豐沛點的,此刻腦海里已經湧出無數前人詩詞了,即便實在胸無點墨,高低也得啊吧啊吧兩聲,但葉進就仿佛正坐在自己臥室窗前, 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很難吧?」李輝在他旁邊突然開口, 「好像跟世界隔著一層霧,實在打不起精神, 一切都很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