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會議上,除了交流時由於對方表達太過迂迴導致袁恆宇聽不明白,蕭雲徊挺身而出幫助溝通和解釋,其餘時間,袁恆宇表現出十足的專業態度和素養,與當年總是剛正不阿點評蕭雲徊創業過程的他並無二致。
只是從前剛直犀利後,他總會湊近乖巧試探問:「你不高興了嗎?」
現在蕭雲徊卻無從再窺得這柔聲細語。
除此以外……
除此以外,便是那日蕭雲徊在樓下空地上百無聊賴解壓抽菸,袁恆宇正巧搬著他的電腦從電商樓越過空地穿梭至物流樓時,從蕭雲徊身後叫住了他。
那時蕭雲徊還不知道袁恆宇出現的三六定律,他事後回想,如果早知道,他絕無可能那個時間在空地上大張旗鼓,做袁恆宇最不喜歡的事。
蕭雲徊單手夾煙,正吸入一口準備吞雲吐霧,轉過身看見袁恆宇時,分分鐘想起他最討厭煙。
二人隔有幾米本來看不真切,蕭雲徊卻直覺袁恆宇的眉頭分明輕蹙一下,再轉瞬即逝。
蕭雲徊一口氣上不來,煙霧在鼻咽腔盤旋一圈,便因為袁恆宇猝不及防從體內混亂地遊走竄出。
見蕭雲徊一陣猛烈咳嗽,袁恆宇單手托電腦上前,另一隻手本能地伸了出去,卻不知為何停在空中一秒。
也就在那一秒,蕭雲徊調整好呼吸順過氣來,這隻手才又悄無聲息放下來。
蕭雲徊理順呼吸後,幾近倉皇地將菸蒂扔在地上,立即踩滅,再若無其事打招呼:「小宇,你今天過來了。都習慣了嗎?」
「嗯,我們一般在周三周六過來,」袁恆宇老實交代行蹤,似乎並不追究蕭雲徊那一根煙:「剛去詩彤姐的辦公室聊商家入駐系統的事,現在去超哥那裡再聊一下物流系統。楊童已經在那邊等。」
蕭雲徊點點頭,腦子裡有一半聲音還在祈禱,說話時最好沒吐出煙味:「那你快去吧。」
「好。」袁恆宇也無心逗留此地,簡單答應一聲,便朝物流樓走去。
蕭雲徊趁此機會趕緊蹲下,正欲拾起方才踩滅在球鞋腳下的菸蒂,卻不經意見到前方的袁恆宇驟然轉身,朝他走來,站定在他面前,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只低頭看著他問:「你有心事嗎?」
袁恆宇要去找林超談公事,袁恆宇卻折返回來問自己有沒有心事,蕭雲徊當下還沉浸在消滅抽菸現場的窘迫當中,一時尚未理清其中邏輯關係,於是迷茫地搖搖頭。
看蕭雲徊搖頭,袁恆宇「哦」了一聲。
二人面面相覷一陣,袁恆宇終於又憋出一句話:「你如果有心事,可以和我說,我幫你論斷。」
三月底四月初,江浙已開始有春風吹拂。
蕭雲徊維持蹲姿抬頭望袁恆宇,見他在光里流川楓一樣的輪廓,稍短的發梢立起,被風輕輕搖擺,他笑著應承他:「嗯。」
袁恆宇聽到他的答案,終於轉身去開會,而蕭雲徊撿起菸蒂站起身來,目送袁恆宇的背影。
他體會到前所未有的百感交集:
熟悉的袁恆宇,陌生的袁恆宇。
舊的袁恆宇,新的袁恆宇。
他的袁恆宇,不屬於他的袁恆宇……
交織在一起,這麼遠,那麼近。
入夏的某一天,周四下班時候,蕭雲徊想起先前齊昭幾次在開會上建言獻策都切中要害,一直約飯也未能成行,便按下二樓電梯,想著如果碰上就順便一起吃一頓。
臨走到齊昭的辦公室,就聽見兩人交談的聲音——齊昭似乎有朋友在。
蕭雲徊沒有多想,上前敲門探個究竟,竟看到袁恆宇站在齊昭辦公室內,等他下班。
這是怎麼回事?袁恆宇不是逢周三六上班?怎麼周四也在,還特地來等齊昭下班?
蕭雲徊滿心狐疑,只站在門口難掩手足無措。
還是齊昭眼尖,敏銳地發現門外有人。
他本來在整理設備準備離開,注意到門口有動靜便抬眼探頭去望,見是蕭雲徊,似乎很開心:「蕭總,歡迎大駕光臨!請問有什麼事嗎?」
袁恆宇循聲也回頭看蕭雲徊,還沒等蕭雲徊講話,他先自我陳述:「我來找齊昭,有事要問。」
蕭雲徊不明所以,只得對齊昭說:「本來想我們一直沒機會一起吃個飯,你每次在會議上分享的一些平台推廣方式都特別管用。如果你有事要忙……」
「我想請齊昭吃晚飯,如果你沒吃飯的話,」齊昭還沒回答,袁恆宇倒是率先發起進攻:「可以和我們一起吃飯。」
「我……」蕭雲徊有些躊躇,畢竟他和袁恆宇是這種關係,畢竟齊昭對此一無所知,他怕稍有不慎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