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站著幾個想幫忙又很無措的同事。
頭髮花白的老太太,也是竹編廠廠長的親媽,彎腰弓背,一把鼻涕一把淚,正在細數自己的苦勞。
「老大啊…。你從小身體不好,媽都是成宿成宿的照顧著你,幹活做飯都背著你,一刻都不敢離開眼。」
「要不是為了你,媽這背能彎的這麼早!」
「你想吃魚,大冬天的我去冰窟窿里掏魚,這手一到冬天就滿手生瘡。」
「這些年我是一個雞蛋都不捨得吃,我省吃儉用還不都是為了你!」
「現在媽求你點事兒,你怎就狠心不答應!」
「非要我給你跪下不行?」
老太太的眼淚就像擰開的水龍頭,嘩嘩的流,看的姜澄這叫一個好奇。
哪來的這麼多「水」呢?
竹編廠廠長被親媽一番話說的頭昏腦脹。
這一套話他聽三十多年了!
「娘——我每個月工資一百零七,我給你九十,我們一家四口只留十七塊。」
「娘——我真的盡力了!」
正在哭的老太太不聽不管,捶著胸口繼續哭。
「你一個大廠長在這騙我老太太!你剛才還說給那騷狐狸一千塊錢,我都聽見了!」
老太太的手指刷的一指,正對姜澄。
姜澄被氣笑了。
他們正常來拿獎金,竹編廠廠長說了獎金數額。
姜澄剛說好,這個老太太就衝進來,不管不顧的開始嚎啕大哭。
被指著的姜澄上前一步。
魯廠長:眼瞎,該罵!
連主任:非要拉姜澄入場,自討苦吃,活該!
「娘!你瞎說什麼,人家是正常來領獎金的!」
竹編廠廠長面色難看的解釋著,可老太太不依不饒,嘴裡喊著:「我命苦啊…..」
「你命苦應該賴你男人。」
「你全家就你一個人嗎?你男人是瞎子,是殘廢,啥都不能幹?」
「在這哭來哭去半天,一個成年人賴小嬰兒讓她命苦,純純腦子有病!」
姜澄一開口,就知有沒有。
直中要害的話讓一旁只顧板著一張拉長板驢臉,裝作一副威嚴的老男人掛不住了。
「小丫頭,說話要注意。」
姜澄瞥過去一眼,冷哼一聲。
「注意啥?注意你為老不尊,倚老賣老,老不要臉,老而無德!」
抑揚頓挫的聲調,脆升升的環繞在屋內。
周圍的幾個同事心裡同時升起「爽」的感覺!
這一對爹娘沒事就找他們廠長哭!
今天哭給家裡買輛自行車,明天哭給家裡添個收音機。
這幾天更離譜了…竟然鬧著讓他們廠長出錢給兩個弟弟蓋房子,娶媳婦。
見過偏心的爹娘,沒見過偏心成這樣的。
被姜澄懟的老爺子皺眉,嚇唬人的瞪著姜澄道:「有你什麼事?年輕人別做令人討厭的事兒。」
姜澄白眼一翻,誇張的切了一聲。
「說的好像被你喜歡能升華我的人生似的!」
「再說先撩者賤!」
姜澄一個眼神掃向老太太。
那意思:你們看吧,賤的在這!
彎腰哭的老太太哭的停頓了幾秒,然後就一巴掌就拍到了竹編廠廠長的腦袋上。
「兒啊——你就讓這個小賤人這麼說我!」
「我真是白養你了!」
老太太又開始了。
「哎呦…。還敢罵我!」
姜澄舌頭頂頂牙床,今兒這事她還真就要摻合摻合了。
「廠長,我來給你分析分析你娘的心理。」
「雖然我不知道你家什麼狀況,但我肯定你是家裡最孝順,最聽話的那一個。」
「因為你爹的不作為,你能看見你娘的辛苦,肯定也付諸行動對你娘更好!」
「本該你娘最疼你,可卻恰恰相反,你娘對你最不好!」
「知道為什麼嗎?」
竹編廠廠長被姜澄的話狠狠代入了,沙啞著,心裡帶著答案的問了一句:「為什麼?」
「因為她就是在欺負你心疼她,她知道你最好拿捏,她為自己的苦難找了一個出口,一根拐杖。」
「你這根她能依靠的拐杖,是她在那個家裡生存的唯一價值!」
「帶回去的價值,被人短暫誇讚的興奮令她上癮!」
「她享受著別人對她的夸捧,又迷戀著在你這裡的高高在上!」
「從頭到尾,她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老賤人!」
姜澄總結性發言結束,後退一步,完美退場。
竹編廠廠長心裡那點自我欺騙的話術被姜澄徹底擊碎,又或者他就想被擊碎。
他苦笑著抹了一把臉。
手在拿下之後,他面色雖痛卻又帶著堅毅。
「爹,我知道娘聽你的,讓娘回去,別在這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