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心思各異的晚宴結束,施三娘說她要留下住幾天,讓賈釋道自己回去。
賈釋道隨施老爺去前院,走時說:「你要回去的時候派下人傳個話,我過來接你。」
朱氏和施老爺對他的態度很是滿意。
「夜深了,晚上住這兒也行。」施老爺說。
「明早要去城南,我從家裡出發近些,今晚回去,明早能多睡會兒。」話落,賈釋道朝拐角的窄巷看去,再看丹穗毫無所覺,他心想莫不是他喝多眼花了?他怎麼看見那個柳生鑽進另一座走馬樓里了。
「北方逃來的難民多,城裡入夜了不安全,待會兒我讓我家新來的護院送你回去。」施老爺說。
進了石園,施老爺便打發丹穗去叫韓乙過來。
丹穗立即明白這是不讓她聽的意思,她立馬離開。
一盞茶後,丹穗見議事堂的門打開,她迅速去護衛院喊韓大俠。
「韓義士,這是賈氏船行五爺,也是我三女婿,你送他回去。」施老爺吩咐,「丹穗,你替我送送。」
賈釋道是乘船來的,船停在埠口,丹穗送客到後門,正好遇上三春班的樂師也要離開,對方避讓時,她在一位樂師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巧的是她今天在施三娘身上也聞到這個味。
韓乙的步子一頓,他瞅一眼抱著古箏的樂師,又玩味地看一眼晃晃悠悠走在前方的男人。
「丹穗姑娘請留步,就送到這兒吧。」賈釋道猛地停下步子,他伸手擋一下丹穗的肩膀,手掌一觸即離,他鄭重地說:「辛苦你照顧老爺,病重的人脾氣急,還望你能體諒。」
「姑爺言重了,這是我該做的。」丹穗不著痕跡地退一步,避開噴在臉上的酒氣。
「走吧,我回來還要給施老爺守夜,耽誤不得。」韓乙長腿一邁,步履穩健地上船。
賈釋道又看丹穗一眼,這才扶著船夫的胳膊登船。
丹穗提著燈籠目送船離岸,卻不知船上有道目光目送她裊裊回圜,賈釋道摸著下巴意猶未盡地回味,論調教女人,還是他老丈人了得。他模糊記得頭一次見丹穗的時候,施老爺帶她出門談生意,那時她一身的傲氣,一派天真,在茶桌上賣弄她過目不忘的本事供人取樂卻不自知,更傻的是施老爺滿眼都是對她的覬覦,她待他卻是滿心滿眼的敬仰,真是傻得可憐又可愛。
後來再見面,施老爺已經得手了,她眼裡的天真和敬仰沒了,傲氣卻沒消失,只是依舊犯蠢,沒名沒分地伺候老頭子,還替他打理帳務。
賈釋道親眼目睹丹穗一點一點轉變,旁觀她被撕扯掉她幻想中的翅膀,看她搖搖欲墜站在懸崖峭壁上,卻挺著她引以為傲的傲骨不肯回頭,勾得偽君子打著拯救的旗號想要圈養她,引得真小人想推她一把,卻一直猶豫要不要摧毀她。
「龔叔,你留著意,今晚韓大俠還會回來,你記得給他開門。」丹穗跟門房交代。
第10章 不自知 皆為利己
施三娘哼著曲慢悠悠地跨進海棠門,一進門發現下人在拆戲台,她一改饜足的模樣,呵斥道:「誰讓你們拆的?多事,怎麼拆的怎麼給我搭起來。」
「你去哪兒了?」朱氏一拍桌子,她拉著臉問:「還搭戲台做什麼?你還要請戲班子來?」
「娘,你還沒睡啊?」
「你去哪兒了?」
「送你女婿去了。」施三娘無趣地說,她撣撣發皺的前襟,說:「我累了,上樓休息去了。」
「你……」朱氏氣得胸口劇烈起伏。
施三娘錯眼看一下,她笑一聲,施施然朝客廳的右邊走去,一扇折頁木門後是通往閣樓的樓梯。
「太太,戲台還拆嗎?」薛大娘問。
「誰敢拆明兒等著我來拆他骨頭。」聲音從樓梯上傳來。
薛大娘腰一彎,她不吭聲了,這個姑奶奶可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真得罪了她,她可不看你是誰的人,絲毫不給面子。
朱氏起身往樓上去,她追到施三娘的房裡,告誡說:「三娘,你給我收斂點,你得清楚你的身份,你是賈家的媳婦,是你孩子的娘,你要是不檢點,最後受罪的是你跟孩子。」
「行了行了,你少管我的事,施家的事還不夠你操心的。」施三娘懶得聽那老一套。
朱氏眼裡閃過一絲厭惡,她這個女兒在這方面跟她爹簡直是一個德性,白瞎她讀的那些聖賢書。
「娘,你回屋吧,我要休息了。」施三娘打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