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來後,他和李元禮兩人被派去洗恭桶。
他們哪幹過這活兒?不過人都是被逼出來的,他們洗了半月恭桶後也熟能生巧,甭管再臭的恭桶,他們都能應對,尤其是蘇川谷,李元禮就沒那麼習慣了。
「媽的,又洗?」李元禮踢了下堆在面前的密密麻麻的恭桶,嘴裡罵罵咧咧的,「等老子回了湛江縣,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李元禮手上長滿了凍瘡,再加上腥臭的污液反覆刺激,他的手幾乎要爛掉。
蘇川谷默不作聲地扶起地上被踢倒的恭桶,譏諷地說:「別罵了我的李大公子,小心被船上的人聽見,還嫌挨的打不夠多嗎?」
他們這半月來可沒少挨打,身上的傷好了又爛。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李元禮渾身都開始疼起來,他可是堂堂的縣令之子,怎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他越想越氣,忍不住又提了腳恭桶,恭桶應聲而倒,蘇川谷抬頭瞪他,「你有完沒完?」
「我有完沒完?」李元禮指著自己,氣不打一處來,他落到這般田地可都是拜蘇川谷的妹妹蘇祈春所賜,他沒罵蘇川谷就不錯了,蘇川谷還來怪他?
「你搞搞清楚,要不是你妹妹,我能在這裡洗恭桶?」李元禮說著又踢倒一排恭桶。
蘇川谷只能一個個地扶起來,李元禮再踢,他再扶,他難得的好脾氣,就連一旁的小矮個船工都看不下去了,走到蘇川谷身邊,低聲道:「蘇兄真是好脾氣。」
蘇川谷抬起頭,「是你啊。」他眯了眯眼,接著道:「杜兄也不遑多讓。」
杜沖臉僵了一瞬,很快又笑得露出兩排黃黃的牙齒,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見,「蘇兄謬讚,只是不知道蘇兄要怎麼處理這爛攤子?」
他皺眉,看著眼前被李元禮砸得稀巴爛的恭桶,搖頭,「船老大要是知道,你們就又要遭殃了。」
蘇川谷手心攥緊,每次這個李元禮惹禍都要牽扯著他一起挨打,在這條船上,他可不是什麼縣令之子,卻還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他煩都煩死了。
「是啊。」蘇川谷苦著臉,嘆息聲連連,「在這條船上,我無權無勢,只能被人欺負,要是有人能幫我一把,等我下了船,一定千倍百倍地報答他。」
蘇川谷瞟著杜沖的神色。
杜沖陰冷地笑,「谷兄,這船上的人連縣令之子都不在乎,更何況你?」
「我有更好的東西。」蘇川谷道。
杜沖揚眉,蘇川谷趁機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通,杜沖的笑意越來越濃,陰側側的聲音刺耳,「原來你是這種人。」
水面上的天格外地冷,在這樣無星無月的天地間,人事物都仿佛融於黑暗。
同樣的黑暗下,蘇府內燈火通明,明角燈下,蘇老夫人愁眉不展,連著整屋子的人都不敢吱聲。
蘇知辛剛從懷仁堂回來,姍姍來遲,一進門便走至蘇老夫人身邊,向蘇老夫人問安。
蘇老夫人抬了抬垂下的眼皮,道:「行了,我有件事要問你,谷兒的失蹤和纖纖有沒有關係?」
蘇川谷已經失蹤了半月有餘,這期間,蘇家找遍了湛江縣附近的州縣,全都一無所獲。
蘇知辛沉吟片刻,道:「纖纖一個弱女子,怎麼會和她有關?她連自己的安危尚且不能照顧,更何況要害一個人?母親實在是想多了。」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蘇老夫人也沒法兒辯駁,況且這事說到底也是蘇川谷有錯在先。
李夫人卻不依了,站起身道:「她不可以,曲余青可以,施之謂可以,這兩個小子平日看纖纖的眼神就不對勁,若是纖纖開口,他倆人未必不會做!」
第38章 有希望
蘇老夫人聽了這話,垂下眼,想了會兒,又看向蘇知辛,斟酌著道:「我記得曲余青是會些功夫的,那日他就傷了柏兒,我看他對纖纖是有些心思的,男兒大了,多少會做些膽大妄為的事,尤其是為了女人,這點兒,知辛應該很清楚。」
蘇知辛很快明白過來蘇老夫人說的是他年少時非要娶楊夫人之事,但這兩件事又怎能相提並論,「小孩子懂得什麼?便是有些心思,也不會為了誰得罪蘇家,得罪縣令。」
「就是不懂才會如此。」李夫人擰緊眉頭,「他不懂,就不知其中的利害,就更膽大妄為,有句話是不知者無畏,還有一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依我看,那曲余青做得出,不如將纖纖叫過來,一問便知。」
那日的事情已經讓蘇祈春受盡委屈,李夫人和蘇三爺跪了半日便沒了下文,甚至李夫人臉上的巴掌印都消了,現在倒又想到了蘇祈春。
蘇知辛凜冽的眼風掃過李夫人,李夫人渾身一緊,跌回自己的位子。
蘇老夫人接過這話茬,蘇川谷可是她的孫子,是蘇家的血脈,是萬萬不能出事的,「說得不錯,是該把纖纖叫過來問一問。」
「母親!」蘇知辛想要反對,蘇老夫人瞪他一眼,讓他無力再說下去。
蘇祈春被叫來時,正要給陸之山敷藥,聽到是為了蘇川谷的事,她手上動作頓了頓,臉上的笑霎時間消失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