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大步返回岸上,目送著謝候的舴艋舟順水而去。他的密信很快就能抵達建康,謝太傅一定不會拒絕他的提議。
韶音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眉眼,他沒有看她,她便主動往他身旁挪了兩步。
李勖沒有牽住她的手只是攥著她的兩條細胳膊,直將人一把托上了馬車,隨後翻身上馬,沉聲道:「營中還有事,便不送你了。」
韶音望著他的背影咬住了下唇,趁那汗血寶馬未揚蹄之際,忽然跳下馬車朝著他緊追了幾步,一伸手拉住了他馬靴上的箭環,「李勖,我想阿桃了。」
第43章
秋季屬金,主白虎之神,掌西方肅殺之氣。西風一吹,合歡花的圓葉便瘦了,倒是岸邊的風帆漲得鼓鼓囊囊,只待纜繩一解便可破浪而發。
李勖變得極忙,早上不再於前庭習武,晚上也沒有功夫再習字。韶音睜眼時他已出了門,睡熟後他方踏月而歸。一連多日,兩人同榻而眠,卻始終未曾說上幾句話。
韶音去看了一回阿桃,小馬駒長得奇快,上次見它還不如山羊大,這會兒便已如一頭小驢了,背上的紅鬃愈髮油亮,前額的那一撮白桃便被襯得格外俊俏。它還識得韶音,見了人便撒著歡跑過來,歪著嘴啃她手裡的蕪菁吃。
黃狗一家也都搖著尾巴過來接受將軍夫人檢閱,這回韶音沒再空手而來,給它們帶了一籮筐的蒸餅和兩隻大肥雞,黃狗一家老小感激得稀里嘩啦,不管韶音如何強調不必客氣,這一家人依舊撲上前來,直將韶音白嫩的麵皮舔得發紅,兩鬢的黑髮也被口水清洗了一遍,濕乎乎地貼在臉上散發出一股狗里狗氣的味道。
李勖還不如狗熱情,她巴巴地送了兩回蓮子羹和果子露來,他都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只客氣地與她道謝,之後便隱身在幾千人的行伍之中不見了蹤影。
幾次之後,韶音耐不得這樣的冷遇,便也知趣地不再過去了,府中百無聊賴之際,愈發不敢看落葉歸鴻。阿筠阿雀兩個也都閉口不敢言時日,原先私下裡偷偷商議過要不要提前打點行囊,這會兒也都不敢有什麼動作了,只默默地觀察著小娘子和郎主的一舉一動。
李勖提著酒罈子再叩溫家柴扉時,正被溫嫂逮了個正著。
溫嫂胳膊上挎著一隻竹筐出來,一見他手上拎的罈子便笑道:「將軍自己滴酒不沾,卻將我們家那老奴灌得五迷三道,我是不敢拿將軍如何到了府上卻得與夫人說道說道。」
說著調轉了步子往回走將胳膊上的竹筐掂了掂,「前些日子在山裡采了些頻婆果,這東西有明目的功效,正想著給府上送去,既然將軍來了,我便省了這趟腳程。」
李勖笑著謝過她,「阿嫂放心,今日絕不會令平機醉酒。只是這一筐果子還得煩阿嫂親自送一趟,內子近日悶悶不樂,若阿嫂能上門一敘,她必定開懷。她很喜歡阿嫂,若阿嫂不棄,明日撫恤軍屬亦可帶上她,教她為阿嫂做個副將。」
溫嫂頓時笑著應了,「將軍哪裡的話,夫人若能同去,我等實是榮幸之至。」看著李勖的模樣,唇邊笑容忽然加深,「這話本該由將軍親自說與夫人,我怕是不好越俎代庖。」
李勖斂眉笑了笑,「還請阿嫂莫要與她提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