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綠接過那些銀票,感動得一塌糊塗,眼裡包著一筐淚:「大小姐……對不起,我以前老是罵您冷血,原來您是個好人,嗚……我以後再也不罵您了。」
姜迎:「……走了。」
……
三更已過,院中靜謐無聲,巡夜的丫鬟提著燈籠匆匆走過,只留下清風穿過廊下風鈴的叮鈴聲。
姜逢躺在床上莫名覺得心慌,翻來覆去睡不著,強迫自己閉上眼卻愈發清醒,她長吁口氣,乾脆坐了起來。
「噠。」
門外傳來極輕極快的一聲響,姜逢警惕地直起身來喝道:「誰!」
緊接著是一陣鐵器摩擦的聲音,而後門從外面被人打開,姜逢微微瞪大雙眼,不可置信道:「姜迎?你不是走了嗎?」
「跟我走。」
姜迎沒有理會姜逢的震驚,一把抓過她的手將她帶了出來。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巡夜的丫鬟們又會轉回來,沒有時間給她們講廢話。
姜逢被帶至偏院一個廢棄許久的荒園裡,姜迎撥開細亂的雜草,露出一個只容一人身過的小洞,姜逢看傻了眼,她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兒還有個狗洞。
姜迎朝那洞歪了歪頭,面無表情道:「鑽過去。」
「我?」姜逢驚詫地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那狗洞,眼裡都是懷疑,「你開玩笑吧?」
「不然你會飛?」
那倒是不會。
姜迎稍稍緩了語氣,道:「外頭有人接應你,快走。」
「多謝了。」姜逢正要彎腰,卻忽地想起什麼,又退回到姜迎身邊。
「做什麼?」姜迎見她回來,語氣又有幾分沖。
方才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沒去深究其中門道,這會兒姜逢才堪堪回過味來:「我走了,那你怎麼辦?你今日把我放走,賈府來要人怎麼辦?」
「父親已為我定了親。」姜迎沉沉說道。
月光朦朧落在她肩上,她的整個輪廓在月色中若隱若現,輕盈得似乎下一秒就要隨風飄去。
姜迎回過頭來看著她,就這樣毫無保留地向她展示她的脆弱,眼裡是化不開的哀愁:「那人是官家子,我過去也不過是個妾,唯一的用處是為弟弟將來入仕鋪路。按理說,女子及笄之後就該定親,可我二十歲了,親事到如今才堪堪定下,你以為是為什麼?」
「我們都不過是棋子而已,父親精挑細選,拒了無數上門求娶的兒郎,等的就是今日。士農工商,商為末等,若是想要入仕,必得有人提攜,他費盡心思攀上官家子,自然要將我嫁過去結為姻親,關係才能牢固。」
「你要嫁的那個賈有德,雖說也是個商人,可他姐姐是永定侯的寵妾,更是代替主母行掌家之權,往後侯府是誰說了算還不一定呢。你瞧瞧,兩個女兒都送了出去,為他姜府掙前程,多麼好的算計。」
「我幫你,不是為別的,不過是看不慣父親的冷血,母親的縱容。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幸福,你替我去看大好河山,再不要回頭。」
姜逢看著姜迎臉上淒婉的笑容,兩行清淚滾過她的面頰,她終於明白了,這麼多年以來,她對姜迎不是嫉妒,不是怨恨,她只是想在光風霽月的姐姐面前,證明她並非頑劣不堪,證明她的妹妹不是旁人說的那般差勁。
一直以來,她堵著一口氣,凡事都要與姜迎比個高低,不過是想讓姜迎多看她一眼罷了。
「我帶你走。」姜逢攥緊了姜迎的手,咽下喉間的澀意堅定地看著她,「我們叫上姨娘,一起離開這裡,再也不回這座吃人的宅院!」
姜迎似是愣住了,這個從小到大都不甚親近的妹妹不知天高地厚地口出狂言要帶她一起走,她竟然可恥地心動了。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要拋棄一切跟她走,可手指間微微泛著的暖意提醒她,不可以,她不可以這麼自私。
姜迎強行找回理智,掩去眼中瘋狂抽回了手:「我走了,你還走得掉嗎?別管我,你快走。」
姜逢還欲再勸,卻被姜迎一把塞進狗洞裡,她掙扎著要回來,拼命往後退,姜迎一腳踹在她屁股上把她踹了出去,然後果斷把狗洞堵上,任姜逢在外頭著急。
姜逢:「……」
姜逢灰頭土臉地出了巷子,被等在巷子口的姜小四接了個正著,姜小四一臉緊張兮兮地把她全身上下檢查了個遍,確認她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方才耗費了太多力氣,姜逢這會兒有些提不起勁,她懶散地對姜小四說:「先回知春苑吧,我有話要對你們說。」
「哦,好。」
姜小四一路攙扶著她,生怕他磕了碰了,姜逢看他這緊張過度的模樣,總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陳嬤嬤和夏綠早早地提了燈籠等在知春苑門口,見人完好全乎地回來,這才抱著姜逢又哭又笑。
姜逢嫌棄地捻起濕了的一塊衣角擦了擦,嘆了聲道:「先進去吧,我有話要說。」
「好好好。」
主僕三人這才擁著姜逢進屋。
「知春苑不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