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霧甲星途,以全速急行軍,五日後的黃昏,便趕到了小城。
那一夥兒馬賊人數約五六百眾,怎敵這邊五千強兵,也不用什麼計策,到達後,李忠節當先衝突,不過一盞茶功夫,對方應也知斷無取勝可能,迅速撤退,戴圍城得解,天也才剛擦黑。
只是於白姝君而言,她這一行百人,已在此被困多日,突然見到李霓裳領著軍隊開到,瞬時解圍,歡喜感激,自不必多言。
原來只她自己也就罷了,此行因拗不過愛女的纏磨,憐她前次所受之苦,想著這回不算辛苦,路程也都是熟路,便帶上同行,沒想到竟會遭此意外。
當夜二人同宿一床,阿皎躺在中間,敘舊話新,談天說地,夾雜著阿皎的笑聲,縱然太下依舊亂戰,世上兵荒馬亂,但這個時刻,這一張小小的床榻,便也足以承載片刻的歡欣和熱鬧了。
李霓裳將自己收到無名信的事告訴他。起身下榻,取信給她看。白姝君看完信,沉吟了下,說:「我若所料沒錯,信或是夏家兒子夏惟鈺所寫。此前兩家節賀往來,我見過他的筆跡,與這很像。」
「是他?」李霓裳終於想了起來。
「他若知道,為何不公開具名,況且,他是如何得知阿嫂你被困在此的消息的?」
白姝君似若有所思,卻沒立刻說話。李霓裳問完,很快,自己便也醒悟了過來。
「難道內奸便是便是出自他家?」她吃驚道。
白姝君道:「若是如我所猜,主謀怕應是顧家。他家此前因為婚事不成,應是懷恨在心,或有所動作,裡應外合,他兩家孟不離焦,應是不得已跟從,他家兒子才會匿名發信給報訊。」
「上次阿皎出事,我便疑心應有內奸協同。只是不敢肯定,如今看來,極大可能,我會儘快發信給韓枯松,讓他留意!」
二人已是多年未見,此番相見,起初仿佛都有默契地避免主動先提及裴世瑜和天王新近的噩耗,片刻後,白姝君望了她一眼,終於還是說道:「天王之事……消息傳來之時,夫君已經在北境,我寫信,已經告訴他了。他意外之餘,也唏噓許久。」白姝君說道。
李霓裳眼前浮出天王最後時刻和她說話的樣子,雖然過去已有數月,想起來,心中卻依然難過。
「他……知道了嗎?」她終於還是抑不住,輕聲問道。
白姝君搖頭:「他阿兄思慮過後,決定等戰罷,再將消息告訴他。」
李霓裳靜默了片刻,將那日自己的親歷說了。
白姝君顯也是受到些震動,緩緩搖頭,嘆息:「他雖性情有異於常人,卻也是真正性情中人。以如此方式離去,配得上他天王之號。」
又安慰道:「你也不必過多自責。彼此敵對,此事便是有武節參與,也天經地義。天王他自己從前不也常征伐別家?入濁世如涉大江,登舟之初,已當懷覆舟之心。與你無關。何況,我看他應當也是個通透瀟灑之人,聽你講述,他去之前,心中應該是痛快的,既如此,你又何必執著難過?」
阿皎已甜甜睡去。
她安慰完,將李霓裳摟入懷中。李霓裳長發婉轉,伏在她的身前,情緒終於慢慢好了些。
「我毒發後,是他救了我。他怎會在那裡的?」片刻後,李霓裳終於還是忍不住,又悶聲問道。
「他啊,在河西聽聞阿皎出事後,知阿皎不可能會去他那裡,總算是肯出來了,火速前來,那日見到你派人送回阿皎,聽到你為救出阿皎廢了頗多周折,中間還夾雜那崔重晏,他沒說什麼,但當夜人便不見了。這一去就是許久。後來北邊又打了起來,他徑直去了。」
白姝君不緊不慢,娓娓道來。
李霓裳沉默。
「毋多擔心。」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公主你知道嗎,我少時,十三歲那年,認識君侯的第一天,他身上便掛著血。這些年,打仗更是家常便飯。你知道每回他在外廝殺,我都是如何對說的嗎?」
李霓裳睜眸,從她懷裡慢慢坐了起來:「如何說?」
「他若註定屬於刀劍,妾便把自己修煉成鞘。他若有一日會為國死,妾便替他把國活成家!」
李霓裳怔了。
「如此,我便不會過於擔憂。公主你還年輕,這些經歷也不多,日後公主若是也遇到如我這般的男子,自然就會領悟了。」
白姝君看著她,微笑說道。
李霓裳慢慢再次依偎進她懷裡,緊緊抱住了她。
第165章
次日清早, 李霓裳的軍隊護著白姝君的馬隊,繼續往河東趕去。
上路的第二天,白姝君便收到南線來自絳州的急報, 韓枯松和潞州刺史與何尚義大戰正酣的時候, 那梁胄或是與何尚義達成某種協議,糾集三萬人馬,竟也加了進來。
此前誰會料到天王如此意外身死,以致於此前受他統御的多股勢力分崩離析,因此, 在預先的計劃中, 這一場大戰,南線並非重點,重點是在北方。
更何況梁胄從多年前投效天王起,就十分穩定, 從未有過任何越界之舉。那時誰會想到他會如此發兵而來。
何尚義能在天下手下坐到前幾的位置,人品如何不論,勇猛善戰是必定的。原本就只打成攻防相當的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