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神一振,繼續追了段路,終於,前方傳來一陣打鬥聲。他循聲找去,見是兩方人馬正在激鬥,其中一方應便是追趕她的劫道者,對面那一撥人,應是秦老六口中提及之人,當中有個年未及弱冠的少年,作普通人的裝扮,出手卻極老辣,像是行伍出身的老手。
少年這一方已占上風,他那對手露出怯意,轉身想逃,少年追上,手起刀落,一刀插穿了對方的後心。
在那人發出的慘叫聲里,他將人一腳踹開,眼也未眨動一下。
他的手下很快也殺死了另外幾人,他正要離去,忽然,見一人停在不遠之外的雪中,正望著這邊,停了下來。
他的手下看見,朝裴世瑜一擁而上。
少年喝止,打量他幾眼,上前道:「你何人!報上名來!」
少年有雙斜飛入鬢的劍眉,目似寒星淬火,猿臂蜂腰,身材挺拔,立在雪中,渾身有股勃勃的英氣,叫人過眼難忘。
就在這一個恍惚間,裴世瑜生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小郎君不必顧慮,你我非敵。我也是來尋那位女貴人的。你可知她去處?」
他解釋了句,問道。
少年注目他片刻,面上的戒備之色略略消去一些,指著地上幾個方被殺死的人道:「我暫也不知,不過,我們趕上來的時候,這幾人追她到此,人追丟了。」
他們應當不會走遠,也在周圍這一帶。
裴世瑜不再多耽擱,指前方道:「那便分頭去找!前方地勢多溝壑冰縫,天氣惡劣,你們自己也注意腳下! 」
提醒完畢,他調轉馬頭繼續前行尋人。
風雪愈發迷眼,數丈之外,便只剩暗茫茫一片,幾乎什麼也看不清了。
他極力穩住心神,取下義指。
它其實也是一枚特殊形狀的急哨,是西州的一名軍匠為他所打,吹聲如同鷹唳,銳利穿雲,可達十數里外。
他含哨,發力,朝著四面吹出哨聲,又大喊永安的名字,如此交替,聲音穿透風雪,遠遠送出。
便如此,又找了段路。
風雪迎面,一陣陣打在臉上。
就在他開始被一種絕望般的恐懼之感攫住之時,忽然,風中似隱隱回傳來一道嘶聲力竭的大吼之聲。
「少主!少主!是你嗎——」
裴世瑜猛地循著聲音方向回頭,模模糊糊,看見一人從一道雪坡後朝著自己奔來,身影漸漸清晰,認出那人正是永安,心臟一陣狂跳,立刻狂奔迎上。
「少主!」
永安衝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死死揪住他的衣裳,當場喜極而泣,「真的是你,太好了!我方才聽到哨聲,找了過來!竟真是你!公主出事了,我一個人救不上她!」
「她在哪裡?」
「就在幾里外,我帶你去!」
裴世瑜邁步待去,略一沉吟,又回頭,再次發哨,將仍在附近也無頭緒的少年一行召來後,命永安迅速帶路。
永安憑著記憶,領一行人往出事的地方趕去,路上,講述了出事的經過。
遭遇劫道之時,場面極為混亂,永安在她身旁和人廝殺,不料一個歹徒鑽空,從後靠近,欲將她抓住時,永安還沒看清,那人便似被公主所傷,莫名墜馬,永安趁機護她殺了出來,逃到這一帶,終於甩開了身後的追兵。
風雪越來越大,兩人發現迷失方向,唯恐越走越偏,看見一座雪崗,艱難跋涉過去,想尋個背風地暫時先躲起來,等待救援,不料,下馬靠近時,不知前方有道裂坑,坑口被積雪遮了大半,不到近前,便難以察覺。
當時永安走在前,發現情況不對之時,腳下已經開始鬆動。他被身後的她一把拽了回去,她自己卻收不住勢,沿著結冰的陡壁,當場便滑了下去。
萬幸的是,斜坑的底下積雪,足有數尺之深,她穿得也厚實,應無大礙,只是被困在了下方,無法上來。永安一人無法將她救出,只能回來找人,方才正陷入絕望,隱隱聽到哨聲,追了過來,終於遇見了人。
「怎會這樣!你怎麼保護公主的?竟要她因你而涉險?」
那少年緊緊跟在一旁,忍不住出聲,衝著永安怒叱。
裴世瑜看一眼少年,他張望著前方,神情中的焦慮溢於言表。
永安也未為自己辯解,只含愧地望向裴世瑜。
裴世瑜擺了擺手,命他快些趕路。
永安應是,終於帶著人,趕到了出事的地方。
果然如他所言,下方有個數丈深的裂坑,一道身影正靠坐在坑底昏暗的角落裡,人蜷成一團,看去一動不動。
「公主,是我!李忠節!」少年趴在坑口,探出半邊身體,朝著下方呼喚。
李霓裳正裹緊雪氅,將自己抱緊,以抵擋寒氣,忽然聽到頭頂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鑽入她的耳廓。
李忠節?
她抬起頭,果然,見他正在頭頂之上張望著下方,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