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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其實並不願意看到齊王落到今日地步,甚至對他報以同情,畢竟這些年,齊王算是有著不錯的仁義之名,不至於橫徵暴斂,叫人無法生活下去。況且,齊王效忠前朝。不管前朝是好是壞,在天下人的心裡,若論正統,還是前朝。時局愈壞,戰亂愈頻,愈叫很多老人漸漸淡忘了前朝末年因混亂曾帶給他們的痛苦,只追念起了曾經有過的光環,畢竟,幾百年延續下來,根深蒂固,就算是後來又出現過新的皇帝孫榮,也是無法改變這一點。在天下人的眼中,曇花一現的孫榮只是一個暴發戶,何況他已經死了,他短暫的皇朝也灰飛煙滅。而這愈發證明一點,他不是奉天承命的天子。

城門大開,崔重晏率領著軍隊,如黑雲壓城般地到來,鐵甲森森,刀槍如林,馬蹄踏過兩旁跪滿投降軍士的街道,濺起一片片的污泥。

尚被困在城中的民眾惶恐不安,紛紛避讓,唯恐禍及己身。

寒風掠過屋脊。

堂內滿地淋著火油,氣味刺鼻。齊王一身玄底金紋袞冕,頭戴一頂十二旒玉珠冠冕,立於堂中,身影一動不動,

齊州刺史王煥踉蹌著撲進門,鎧甲裂痕滲血,當看到眼前的一幕,焦急萬分:「齊王快走!出城密道尚未封住!留得青山在,便有回來之日——」

崔昆不動。

「我養狼成患,今日叫其反噬,是天不助我,豈能如鼠輩遁逃?」

「你們都走吧,去跟隨我兒,將來為我復仇!」

刺史看著滿地的火油,猶豫了一下,咬牙,下跪叩首,隨即匆匆起身,正待離去,堂外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之聲,士兵蜂擁而入,頓時將毫無防備的刺史制住。

王煥回頭,看見田敬帶人沖了進來,不及反應,血霧噴濺,當場便身中數刀,撲倒在地。

「田敬,你怎回來了!我自問從前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於我!」

齊王目眥欲裂,然而佩劍出鞘的剎那,幾枝弩箭便貫穿射入他腿。在他破口大罵聲中,人也被強行按在了地上,無法動彈。

田敬終究是不敢與齊王對望,含愧低頭道:「你莫怪我,實是崔重晏來得太快,城外已被包圍,好在你也無意苟活,不如將命借我一用。」

他說完,命士兵堵住齊王之口押送出來,自己轉身匆匆奔了出去。

崔重晏停馬在了城中這座最為雄偉的府邸朱漆門前。他高坐馬背,玄甲染血,手中的刀尚在滴落著殘紅,冷眼看著田敬上前,跪地相迎。

「我已拿下崔昆,交與將軍處置。另有一事,恐怕將軍至今不知。敢問將軍,可知紫微垣星圖卷?」

不待崔重晏應,他忙又接著說道:「此圖乃由前朝天師況西陵親筆所繪,齊王私藏多年,視若至寶,卻不知德不配位,不受天佑。如今將軍到來,當歸新主。圖卷已被崔栩帶走,他逃往李長壽那裡去了,請將軍速速派人追上,將圖卷取來,以應天意。」

崔忠在旁聽到,不禁意外。

關於前朝末年那位有著未卜先知之名的天師,他自也是有所耳聞。據說此圖是天師參悟天機之後所作,後來他悄然離朝,不知所蹤,圖卷留在了宮中。再後來,天下越亂,玄說之風愈盛,況西陵漸漸如成神通一樣的存在,更不知何時起,開始有傳言,有朝一日,倘若星群運行與圖卷所繪天相吻合,彼時圖卷在何人之手,那人便是應承天命之人。

這種傳言,他也只當玄談看待,畢竟前朝覆亡之後,再無人知曉天師下落,這所謂的圖卷更是影蹤全無,或是杜撰也未可知,不料,原來一直都在齊王手中。

齊王愈發憤怒掙扎,奈何口舌堵塞,人更是被壓製得死死,只能發出一陣徒勞的含混之聲。

田敬說完,見崔重晏目光陰沉地看向顯是咒罵的齊王,方暗吁出一口氣,崔重晏抬手一箭,射了出來。

齊王閉目,不料預想中的一幕並未發生,取而代之的,是發自田敬的一道慘叫之聲。竟是他咽喉插箭,人倒在地上,痛苦掙扎。

接著,崔重晏朝著崔忠揮了下手,方才那些跟隨田敬叛亂的士兵便也全部遭到斬殺。

崔重晏下馬,踱到齊王面前,打量了眼齊王的裝束,親自抬臂,將他頭上方才因掙扎而歪倒的冠冕輕輕扶正。

完畢,他命人鬆開齊王,自己後退幾步,微微勾唇,朝他行了一禮。

「田敬背叛主上,死有餘辜,我已替你殺了他。」

「你對我終究是有收容之恩,我便遂你心愿,容你自焚,以全你體面。你去便是。」

他命人讓開通道。

齊王面色死灰,僵立了片刻,終於,抬起沉墜的腳步,踉蹌轉身,帶得頭上的冕旒玉珠微微抖動,纏在一起,發出了一道細碎的碰撞之聲。

就在這時,誰也沒有料到的一幕發生。

齊王猛然從近旁一個軍士的手中奪來利刃,轉身便撲向崔重晏。

「當心!」

崔忠等人都在後方,當驚覺衝來,已是來不及了,眼見齊王已是撲到崔重晏的面前,出手又快又狠,驚駭萬分。

quot鐺quot一聲,一柄劍鞘格住刺來的利刃。

剎那,崔重晏旋身錯步,劍也出鞘,刺入了齊王的身體,透胸而出。

袞服上金絲蟠龍被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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