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睜眼,只反手緊緊抱住了湊來的馬頸,將自己的臉久久地隱入龍子的皮毛里,好將眼內方湧出的那一陣暗熱逼退回去。
這時,隔著樹叢,風中傳來了一陣說話聲,一隊巡邏士兵從附近騎馬走過,談論著流民的事,語氣頗多抱怨。
「陳司馬要咱們抓這邊的流民,看見一個抓一個,都不許逃走,送去填充長安,越多越好。聽說流民安置是天王交給宇文太保的事。他是想在太保面前露臉,可苦了我了。這幾日路上能抓的都抓了,他還嫌不夠,每日竟要我抓夠一百人!我看風陵津一帶的人家都沒幾戶了,叫我再去哪裡抓!今日還少幾十個!」
另人也唉聲嘆氣。
又一人說道:「我聽說往前幾十里有個桃花野渡,從前孫榮官兵在時,那些不方便過檢的貨物,常會從那裡過。如今有人想要南逃,應也會去。不如過去看看?」
「罷了!那裡輪不到我們。」第一個說話的又道,「今日陳司馬也知道了這個地方,我親耳聽到,他派他的親兵去了。」
伴著又一陣抱怨,馬蹄聲漸漸消失,耳邊再次安靜了下來。
裴世瑜緩緩睜眼,望天片刻,突然,從地上一躍而去,翻身上了龍子的背,沿著河灘往前疾馳而去。
桃花野渡口的北岸,陳長生派去的那一隊人馬等到湊滿了一船的人,從躲藏的地方沖了出來,命所有人上岸。
那船家見此番來的都是臉生之人,個個凶神惡煞一般,知與從前津長那些不同,落到他們手裡,怕是沒有好果子吃,仗著自己搖船熟練,慌忙帶著滿船的人往河中央去。
頭目大怒,命人放箭逼迫回來。船家第一個中箭,當場跌落到了水裡。
渡船沒了掌控,又已飄近河面中央,開始旋轉。頭目見船回不來了,下令射殺船上之人。
隨他一聲令下,亂箭朝著渡船飛射而去,滿船人哭聲震天,有的趴下求生,有的中箭落水,還有不識水性的,為躲避亂箭,驚慌失措被迫自己跳下濁浪滾滾的河裡,不過翻騰數下,便遭水浪沒頂。情狀之慘,實是叫人目不忍視,耳不忍聞。
裴世瑜到時,發生的便是如此一幕。
那船已到河面中央,他依稀眺見船上有個少年的瘦弱背影,那人後心中箭,趴在船舷之上,人一動不動,應已死去,看去,與她竟有幾分相似。
他不由劌心怵目,心跳一時急促如鼓,轉過頭,看見那陳長生的七八個親信還在不停向著渡船放箭,頓時目呲盡裂,還如何能忍,從馬背上一把抄起弓箭,遠遠向著那些人便放出了箭。
利箭連珠發射,挾裹他暴怒的力道,嗖嗖不停飛射過去,一支命中咽喉,一支射入後心,第三支緊跟而至,釘入額中。
轉眼之間,三人殞命,從馬背上栽了下去。
同伴這才驚覺,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極是年輕的人駕著一匹駿馬,正疾馳而來。他的一雙鐵臂繃緊,拉滿勁弓,縱然馬速如飛,上半身紋絲不動,宛如定在馬背之上。他的面容顯出盛怒的神情,眼神冷厲,人若虎嘯生風,下一刻便將飛撲而上,那撲面而來的凌逼壓迫之感,實是叫人悚然。
幾人從未見過對方,更不知其來歷,見狀,不無驚駭。
嗖的一聲,只見他再次瞄準,又一支利箭挾裹著崩岩裂石般的力道激射而來,深深地釘入那頭目的胸膛,透心而過。
他慘叫一聲,人竟被箭的力道帶著往後仰去,亦落下了馬。
剩下幾人駭得臉色大變,調轉馬頭,倉皇逃去。
裴世瑜縱馬衝到了野渡岸邊,從馬背上飛身而下,一個猛子扎入河裡,向著那船游去,到了近旁,伸臂一把攥住船舷,發力,人便從濁浪里鑽了出來,翻身上了渡船,旋即便撲向那道背影,將人一下翻了過來。
不是她!
他整個人頓時泄出一口氣,這才感到手足乏力,全身發軟,竟似連站的力氣都沒了,便慢慢地頓坐在了船底。
耳邊的哭喊聲漸漸停息,只剩下幾道受傷之人發出的痛苦呻吟聲。=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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