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雅道:「那你教我,認字吧。」
搖風完全沒想到他是這個意思,可細想,又覺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頓了一頓之後,搖風問:「不知您想學哪些?」
花雅略一思索,垂眸看著搖風:「你的名字,如何寫?」
搖風聞言,不由怔住了,微張的瞳孔里,顯示出分明的詫異。
「怎麼了?」花雅猜測道,「是這二字,極難寫嗎?」
搖風斂了神色,半晌,他伸出一條右前肢,在雪地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雖然是用那隻狐爪畫出來的,但是他一筆一划都極為細緻與認真,寫出來的字跡格外好看。
花雅眼底興味濃厚,細細的瞧了一遍,而後抬眸四下掃去,最後視線在頭頂的梅花樹上定格。
他一伸手,眨眼間,修長指尖便多了枝開的正盛的梅花。
衣袂翻飛,人已靜立,而高高枝頭上開的極盛的粉色花瓣,不知緣何紛揚飄落。
落在他的發上,落在他的衣間,又順著那薄而堅的肩頭,徐徐墜入積雪裡。
搖風透過那雙狐目看他,仿佛透過水看月,鏡觀花——只覺此般畫面好似一場夢境,極致的美好,乃至美好到……使他倍覺虛幻!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見那如夢似幻的人兒,一手握住紅梅花枝,往下一擼,鬆手時,勒下來的花朵被一陣風吹散,而那束嬌艷的梅花,便只剩了根光禿禿的枝丫,在瑟瑟寒風中可憐的顫抖。
花雅一掀衣擺蹲下來,擼起袖子照著搖風先前所寫二字笨拙的臨摹起來。
搖風看到這裡,心底所有的迤邐夢幻,終於係數寂滅。
他搖了搖頭,果然尊上,還是從前的那個尊上,即便換了副身子,即便……失去了曾經所有的記憶!
「嘖嘖,辣手摧花啊,這傢伙,簡直太煞風景了!」腦海里傳來白坼生極為無語的吐槽聲,搖風聽了他的形容,也不由一時失笑。
花雅卻突然抬起頭來,嚴肅的看著搖風,問道:「你笑什麼,可是我寫的不對?」
狐狸面部神經並不發達,就是笑也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花雅意識到是自己笑出了聲,心裡頓時有些窘迫,他眨了眨眼,逃避似的低下頭,去看花雅在積雪上寫下的東西。
第19章
那兩個字,筆劃力道很深,直接穿透厚厚的積雪戳到了下面黑色的泥土上,一橫一豎都東倒西歪的,不見任何美感,唯一值得肯定的是,他沒有寫錯。
「都說字如其人,如今看來,也不盡如此啊!」連白坼生一個不通人族文字的狐修,都覺得那倆字寫的簡直丑爆了。
搖風不理它,並默默的施了個禁言咒,轉而語氣讚賞的對花雅道:「沒錯,您寫的很好。」
被冷暴力的白坼生,簡直要氣吐血了,靈魂小人兒在氣海中拳打腳踢的抓狂,直到把自己折騰累了,方才稍微消停下來。
他一屁股跌坐在虛空中,半晌又抬手在半空不停劃拉著,白茫茫氣海里便出現一個越來越大的霧圈。
「姓搖的,你這該死的傢伙,小爺詛咒你,詛咒你……一輩子都當個透明人,哼——」
搖風沒聽見這些話,他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教尊上認字這件事上,見對方握住那桃枝的手像是握著一個拳頭,忍不住細細的糾正了一番。
花雅似乎手腳不協調,寫出來的字總是格外難看,但好在腦子還算好使,多難的字,瞧一眼就能記下來。
兩人一個教,一個學,厚厚的積雪上面,那歪七八扭的字跡漸漸規整了些,每當花雅學到下一個詞的時候,上一個便被天上洋洋灑灑的雪花掩埋了去。
他大抵是上了興趣,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直到瞧見搖風伸出的前爪有些顫抖,抬頭一看天上,才發現已是月上中天。
隨手丟了抓在手裡的半截桃枝,花雅站起身子,踢了踢有些酸脹的雙腿,對搖風說道:「不學了,回去睡覺。」
入得殿內,花雅隨便抖了抖身上的雪,褪去外衣便躺到了床上。
這些年在斷魂淵下枕雪蓋風的,突然睡到這布置精緻舒適的床榻上,花雅被那柔軟的觸感弄得不由喟嘆了一聲,不過片刻,便呼呼大睡了過去。
搖風蹲坐在殿中一角,遠遠的瞧著床上酣然入睡的少年,腦海里不由便又浮現出過往。
一會兒是百八年前叱吒風雲的墮天龍尊,一會兒又是十年前那嬌憨笨拙,卻又格外固執的的小小少年,想著想著,他也漸漸閉上了眼睛。
迷濛中,突然感覺一雙溫暖有力的手臂環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