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李府人脈甚廣,上回婚禮請了孤先生假扮你,這竟還知道暗處殺手的事兒。」
李連清一頓,立馬閉了嘴,把眼神放在別處去,不再言語。
褚纓也沒有步步緊逼,見他不願多說,便闔眸歇息。
馬車緩步行駛,窗外的喧囂漸漸遠去。
車內沉靜,李連清只能聽到車軲轆滾動與馬蹄落地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外頭淅淅瀝瀝的雨也停了,有一絲光透了進來。
李連清順著光線抬起頭,正巧馬車顛了下,他下意識靠過去將褚纓身子扶了扶。
褚纓沒睡著。
她睜開眼,抬眸看過去。
馬車行駛著,車簾隨著風而起,光從外照射進來,撒在她身上,赤色的衣裳被鑲上金絲,突如其來的刺目光芒晃得李連清恍惚了一下。
隨後,肩頭一重。
褚纓靠在了他身上。
他呼吸稍頓,抿起唇,本想給她將滑落的外袍理好,手卻捏著她衣衫邊沿不敢再動,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衣裳都被捏出了褶皺。
忽然一隻手覆在他手背上,將他的手握住。
褚纓握上了他的手,默默將他的手掰開來,手指與他的交纏著,最終,硬是與他十指相扣上了,手心緊貼,仿佛脈搏也相連。
李連清沒有動作,褚纓便再往那身上靠,腦袋在肩頭蹭,蹭了一會,李連清方才伸了手臂,將她攬住,手輕輕放在她手臂安撫說:「天晴了,殿下趁著太陽未落,多休息會兒吧,一會兒便要冷下來了。」
褚纓微微點頭,靠在他肩頭,闔眸小憩。
李連清低頭望著她,陽光溫暖灑在身上,將這一天的疲累驅散,他不自覺輕輕笑了笑,試探著把腦袋湊過去,與她相互依偎。
手臂也緊了緊。
他微微垂眸,而後閉上了雙眼。
這樣的姿勢感覺不到任何寒冷,褚纓不自覺也睡了過去。
不知過去多久,戾期在外敲了敲車壁:「主子,到了。」
褚纓睜開眼,理理衣衫從李連清懷中起身,掀開車簾看了看四周。
一處荒山,一座孤墳,已然落滿葉,無人清掃。
褚纓下了馬車,拎了祭祀的東西,走到墳前,將外袍脫下交給戾期,然後蹲下將落葉一個一個撿起。
李連清下車時便看到這一幕。
他走過去,猶豫了一下,也蹲下來,與他一起撿起落葉。
墳前的落葉撿完時,戾期那邊也把土包上的落葉與雜草清理完了。
「出來太倉促,沒有帶工具。」褚纓把落葉全踢到一邊,笑意盈盈看向李連清,「你倒是挺能適應。」
李連清望向她雙眸,莫名也跟著她笑了起來,道:「是殿下令我刮目相看。」
褚纓微微挑眉沒回應,回身走到墳前,跪在了戾期提前鋪好的軟墊上,拜了三拜,極其認真。
看著她拜完,李連清無聲笑了一下,走過去,提起衣袍跪在她旁邊泥濘的地上。褚纓愣了愣,欲起身,「你別……」
「殿下不就是要我來看這些嗎?」
清澈的聲音擲入耳中,令褚纓又是一怔,隨即看向他,望見了他眸中似有若無的笑意。
「沒有碑文,是何人之墓?」李連清問。
褚纓看著他沒有說話,眼神落在他臉上,停留了許久。
直到對方也看過來,她方才開口道:「合墓。」
李連清想了想:「夫妻合墓?」
褚纓搖頭。
李連清便沒再說話,也朝著墓碑拜了三拜。
隨後,便聽見身旁之人輕輕開口:「這裡什麼都沒有埋。」
彼時戾期已經擺好了貢品,燃起了火,褚纓拿過香點燃,緩慢彎身一拜,又是三拜。
煙霧繚繞,李連清轉頭看過去,隔著濃濃的煙霧,看不清她的神情。
火光照著她面容,煙霧將她籠罩。
但她的聲音未受阻隔,依然清亮。
「持耀君死後,他們第一時間便被褚危下令殺死,一個沒留,屍骨無存。我只能偷偷在這裡給他們立下墓碑,往後年歲,好來祭拜。」
李連清試探著問:「殿下與他們,關係很好?」
褚纓輕笑,低頭燒紙錢:「自小到大都認識的,關係自然不賴。」
「殿下……」
「少時他還沒成太監,我們都曾一起讀過書的,後來各奔東西,去追尋自己的道路了。」
李連清微微垂眸,他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問下去,知道不該主動去提人家的傷心事,但……
他深吸口氣,還是問了出來:「為何君主要殺了他們?」
褚纓輕輕勾起唇角,卻是反問他:「我怎麼會知道,你覺得為什麼呢?」
李連清無奈搖頭:「我自然不知道君主的心思,但父親說,權力之爭……皆是如此。血流滿地,冤屈遍布,這些都無法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