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則掃了眼來電顯示,對大家一鞠躬:「抱歉,這是本次活動的贊助商來電,我必須得接,先失陪了。」
許靜則關上包廂隔音玻璃門,走到走廊盡頭噪音才稍低了點,他用食指抵住左耳,在響鈴結束前接了電話:「喂,爸。怎麼了?」
許靜則沒有聽到身後另一間包廂的關門聲音——秦惟寧穿著服務生制服,拿著酒水托盤從那間包廂里走出來。
秦惟寧再一次地望見了許靜則的背影,又迅速反應過來許靜則在與誰進行通話。
第13章
秦惟寧稍側了身體靠住走廊牆壁,側前方正好有一盆綠植將他身影遮住了大半,他聽得很清楚:
「爸,嗯,你說。」許靜則停了停,背影看去像做了個深呼吸:「不是說好了明天你回家嗎?說突然有事是什麼意思?」
「我媽她連明天的菜單都定好了,她準備了多久你知道嗎?我過不過生日無所謂,你至少也該回家看看我媽了吧?你有多久沒回來了,你每天忙什麼抽一天時間回家都抽不出來?」
「什麼叫不和我說是為了我好?別把我當小孩糊弄行不行?」許靜則有些難以抑制的憤怒,秦惟寧聽不清電話那頭的回覆,可氣氛已然劍拔弩張。
「行,咱們都攤開說吧。」許靜則最後一句話說得很快,好像不想讓這句在嘴裡停留多久一樣:「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家了?你要是有,我就和我媽一起過,不打擾你,等成年了我去找家報紙登報斷絕關係,行吧。」
「……」
那頭的聲音忽然變得嘈雜,音調也高了八度,還摻雜了幾句辱罵詞句。許靜則在原地保持著那個接電話的動作保持了很久,最後沉默著把電話掛了。
秦惟寧發現許靜則的肩膀在抖,他意識到許靜則在哭。
看到討厭的人過得很差,秦惟寧理應感到開心,原來安琪私人會所真的有天使存在,肯送他這一份意外之喜。
許靜則低聲罵了句「我操」。他發現自己沒帶紙巾出來,他的淚腺又太過發達,不要錢一樣地往外涌,他用手背蹭了幾遍也沒用。
許靜則甚至有些超然地想,要是他的眼淚是石油,那阿美莉卡的戰機估計已經起飛了。
腦子裡突然蹦出來的這句話又把他逗笑了,他的嘴角向上扯了一下,視線模糊,眼睛酸脹。
這麼直接回包廂肯定是不行的,許靜則只能試圖在模糊間辨認衛生間的方向,先去洗把臉冷靜冷靜。
他一邊摸著牆一邊朝前走,走廊的燈又暗又亂,黑白格的地毯更猶如迷宮,許靜則先邁出一腳,另一腳卻沒緊跟著觸到地板,於是他下一句「我操」就更加真心實意,中氣十足。
有人結結實實地拉了他一下,那人的小臂緊貼著許靜則的手臂,許靜則再觸碰到對方隔著西裝傳遞來的體溫。
保持著這個動作安靜幾秒後,對方突然開口:「許靜則。」
許靜則又是一句「我操」,但這次是在心中。三次同樣詞語,聲調重音不同,意思就大相逕庭,這就是中文的玄妙。
「前面包廂是空的,你跟我來。」秦惟寧說。
許靜則真應該拒絕,可他似乎又沒有更好的選擇,只好跟著秦惟寧走了。
許靜則像觸了電一樣把手立刻從秦惟寧的手裡抽出來,秦惟寧有些疑惑地回望他一眼,說:「你可以扯著我的衣角。」
秦惟寧帶他來的包廂是個中包,就在許靜則慶生那間的隔壁,還能聽見那邊搖響鈴扯嗓子嚎的聲音。
許靜則在背對門那側坐了,感覺自己有點像在做賊。
隔著茶几,秦惟寧甩過來一包紙巾給他,許靜則擦擦眼睛,視野終於恢復高清。
他看見秦惟寧穿著服務生的西式制服,頭髮抹了些髮蠟向後梳去,許靜則莫名像提前窺視到了秦惟寧二十幾歲的樣子,一個成熟冷漠的精英人士。
假如那套西裝制服更加合身面料不是化纖,秦惟寧手裡也沒有拿著酒水托盤的話。
尷尬間許靜則率先開口:「你在這打工啊?」
秦惟寧抬起頭望了許靜則一眼,回答得很平靜:「不是。我來做青年志願者。」
許靜則心中剛升起的那句「謝謝」又憑空消失,他很真誠地問:「你不考慮去健身房散打班什麼的兼職嗎,還能學點保命的本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