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抽了自己一嘴巴子,安靜地退到下頭去,著人整理著東西了。
進去要爬半個時辰,陛下都親自步行,後頭官員自然紛紛棄了車架,氣喘吁吁地走了半天山路。
陛下身體強健他們是都知道的,可是陛下身旁那個身形纖細的少年怎麼也這麼有勁?!
辛夷覺得冷颼颼,警惕地轉頭看,是一堆黑壓壓的腦袋悶頭爬山的場景。
他又很困惑地轉回來了。
穀梁澤明在一旁陪著他:「怎麼?」
其實辛夷的體力並不大好,累了會像小貓一樣哈哈喘氣,又不樂意給別人看到,就要掛到他身上,把臉也藏在人懷裡,仗著他輕,整個人掛在穀梁澤明身上。
好在恢復得快,緩一會兒就又好了。
今天辛夷穿的紅色斕衫,掛在身上時當真像是朵攀附著人的辛夷花。
穀梁澤明倒是很樂意抱著人爬上一段路的。
這麼想著,他神情不自覺更繾綣,手上托著人的腰,讓人倚著自己站穩了:「這麼累?」
辛夷老實地說:「其實還好。但是貓的心臟在怦怦跳!」
穀梁澤明聞言便垂下了頭。
他的耳朵貼在辛夷脖頸側,聽著底下急促流動的汩汩血液,輕輕頷首:「跳得這樣急,是得歇一會兒了。」
說話間,他溫熱的氣息也拂到了辛夷脖頸上。
辛夷本來就熱,現在聽他說話,覺得更熱了,心臟熱得亂跳,剛剛只是跳到喉嚨,現在已經跳進嘴巴里,他一張嘴就好像要跳出來了!
辛夷閉緊了嘴巴,伸出手指,試圖戳著穀梁澤明的肩膀把他抵遠一點。
沒推動。
穀梁澤明看他:「怎麼?」
辛夷瓮聲瓮氣地憋出三個字:「走開點。」
剛準備過來伺候的徐俞聽見小公子這膽大包天的三個字,當即在原地轉了個彎,記起似乎還有事未吩咐,又回去了。
穀梁澤明似乎不太理解:「為什麼?」
辛夷湊到他耳朵邊,聲音壓得很小,似乎擔心自己急促的心跳一不小心從嘴巴里蹦出去。
他說:「你湊得太近!我的心跳停不下來啦喵!」
說這樣的話。
穀梁澤明眼底溢出點笑,側過頭,發頂冰涼的金冠貼在辛夷側臉,低聲同他說:「應當涼快些才是。」
他又說:「不如變成貓,朕抱著你爬。」
根本沒有變涼快!
「不要不要,」看自己推不動人,辛夷覺得自己跑掉,也算遠離,「走開!」
於是後頭累得喘氣的官員們以為這少年終於要歇息了,沒想到才一會兒,少年就跟後頭有鬼在追似的!跑得都沒了影!
真是夭壽啊!!
穀梁澤明也跟上了,抬步之前,吩咐徐俞:「不必跟來。」他說著微微側頭往後看了眼後頭氣喘吁吁的官員們:「叫他們也自己慢慢上來。」
臣子同陛下住的雖不是一處,卻也算在邊緣宮殿中,穀梁澤明並不想讓人打擾,這兩日連緊急的政務都一同處理了。
說完這兩句,他才不緊不慢地跟了上去。
行宮中連廊曲折逶迤,隨著愈走愈深,周圍空氣也變得濕潤溫暖了不少。
辛夷討厭黏糊糊的感覺,悶頭亂走,穀梁澤明也不著急,只不緊不慢地跟著他,逐漸,將身後的侍衛都甩掉了。
辛夷一個急剎,臭臭著臉說:「辛夷想洗澡。」
「好,」穀梁澤明走到他身邊,伸手牽住了他的指尖,「帶辛夷去泡池子?」
辛夷懶懶的,這兩天睡過頭了:「不想動。」
穀梁澤明就牽著人去了偏殿沐浴,等沐浴完,濕漉漉的辛夷已經閉著眼睛,靠著穀梁澤明走路了。
穀梁澤明哄他:「不變成小貓睡?」
「不!咪!」辛夷說。
穀梁澤明就笑起來,牽著人去床上安置,等細細幫辛夷把頭髮烘乾後,辛夷已經睡熟了。
他輕輕地撫辛夷的長髮,這兩日坐車難受,當真是辛苦辛夷了。
他眸光里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一直等殿外傳來徐俞的腳步聲,才鬆手起身。
徐俞已等在門口,臉色糾結地低聲道:「陛下,已準備好了。」
溫泉宮的後山中,有太祖皇帝命人修建的殿宇。
傳說太祖皇帝開國時得仙人指點,後來敗北狄時又得點撥,所以在溫泉宮後山專門修建了廟宇,立了像,非穀梁宗親,不可入內祭拜。
穀梁澤明屏退侍從,自己隻身走過寶塔蓮花燈照映的小徑,進了殿中。
殿中幽暗,白瓷燈罩下的火光搖曳,檐木上寶蓋幡在香火中日日薰染,繡紋的佛偈也透著幾分不可直視的高深渺然。
穀梁澤明頓住腳步,抬眼看著當 年那尊太祖皇帝親自督造的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