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前,她還隱隱約約聽到凌宣城惡聲惡氣的話。
2016年3月18日天氣陰。
「還有一個月就是二哥哥的生日啦!我在想送他什麼生日禮物。」
「跑車,手錶,二哥哥好像都不缺,我也買不起,好幾天我都沒思考出結果來,真的好難想啊!」
凌葉禮用手輕輕地撫在那一行字上,仿佛在撫摸十八歲凌璐的臉頰,剛流過淚的雙眼染上溫柔和心疼。
他回憶了這三年,他和凌璐相處的所有記憶片段,只有數不清的責罵和爭吵,還有凌璐失落委屈的神色。
從前他總覺得是凌璐在裝模作樣,看到就心煩,如今卻只剩下滿心的疼痛。
凌葉禮聲音嘶啞地開口。
「我對你這麼不好,你怎麼還這麼念著我啊?」
凌葉禮頓了頓,語氣染上哭腔。
「我對你怎麼不好,你還這麼念著我幹什麼?」
凌葉禮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聲音止不住的咽哽,帶著哭腔的尾音散開空氣中,呼出的氣體仿佛帶著一片苦澀的風。
「你怎麼這麼沒心眼啊?」
「等出了外面,你這樣多容易被人欺負啊?」
凌葉禮在心裡補充完未盡之言。
若是從前的凌璐聽到這話指不定要反駁,她不是沒心眼,只是嵐姨教過,愛是很寶貴的東西,愛一個人就要對他好。
她很愛她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們,所以她願意拼盡全力拿出最好的東西給他們。
凌葉禮心緒大動,心口的痛仿佛順著血液蔓延出來,渾身上下都泛起綿密的陣痛,手開始控制不住的發抖。
身體承受不住洶湧的情緒,渾身都在叫囂著要停下。
他該放下那本引的他心痛到無以復加的筆記。
但是凌葉禮的手卻越抓越緊!指尖用力到在硬皮封面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他不想放,這是凌璐留給他唯一的東西。
她生埋心底的情感,她無人訴說的委屈,所有的所有都在這裡。
他要是放下了,這些她吃過的苦,受過的傷害,就再也沒人知道,再也沒人在意了……
他不能放!他也不想放!
「2016年4月18日天氣晴。」
「今天是二哥哥的生日,我已經準備好他的禮物了,是著名鋼琴家明徽大師的生前的鋼琴譜。」
「我聽媽媽說哥哥最崇拜的鋼琴家就是明徽大師,這個禮物他應該會喜歡吧?希望哥哥收到我的禮物能高興。」
看到此處,凌葉禮的手一抖,濕潤的眼睛閃過幾分狐疑,明徽的琴譜不是琳琳送他的禮物嗎?怎麼會是……
凌葉禮翻開日記的後一頁,同一天的時間,上面還寫著一段話,字跡潦草,能看的出凌璐寫它的時候焦慮的心情。
「琴譜怎麼會不見呢?我明明放在桌子上的!我不會記錯的,怎麼會沒有了呢?」
「琴譜不見了,我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三哥哥說我是白眼狼,說我沒良心,二哥哥過生日,就我一個人空著手。」
「我著急地想解釋,但是二哥哥掃了我一眼,說他看到我這副樣子就煩,他今年最希望收到的禮物就是我少出現在他面前……」
「我希望二哥哥今天生日能開心,他覺得我煩,我走開就好了。」
句號的後面有一滴淚痕,凌葉禮知道她在難過。
「二哥哥生日快樂,祝你以後萬事順意,福德無量。」
「剛剛走的匆忙忘記說祝福了,我在日記里補給你。」
凌葉禮抬頭捂臉,嘴邊溢出笑,只是這笑聲中充滿了悽慘和悲哀,苦鹹的淚順著指縫溢出。
凌葉禮悲哀的想,凌璐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小孩。
因為她要的東西都很簡單,一張全家福,一頓團圓飯,一個沒送出的禮物…
但明明都這麼簡單了,為什麼她的願望還次次落空呢?
凌葉禮呼吸一滯,他覺得空氣中似乎被人放了青檸檬汁,一呼一吸間,整個胸腔都是酸澀。
他用力攥緊拳頭,指甲深陷入掌心,仿佛這樣身體上痛苦就能減輕心裡的痛苦。
生日那天的場景,他記得清楚,凌璐站在他的生日宴上,臉白的像紙,眼睛是紅的,像是剛哭過。
他心裡覺得晦氣,他過生日,這大喜的日子,凌璐是在哭喪呢?
他心裡不痛快,說話又難聽,一句話就把凌璐趕跑了。
想到這裡,凌葉禮的喉嚨像被水泥封住,他開不了口,只能在心裡說。
「我脾氣臭,嘴又欠,專門拿話戳你的肺管子,仗著你脾氣好欺負你,你還祝我萬事順意,福德無量…」
「哈哈…」
凌葉禮笑的癲狂,渾身都在抖,眼淚卻像決堤的河止不住流下。
凌璐說的對,他不配當她的哥哥,是他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