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的姿態有一種安定人心的效用,言子邑一時辨不清他是安撫,還是真如其所言,只是像給他餵了一顆定心丸,緊扣的雙肩也鬆軟下來。
他話鋒微轉:
「只是這樁事,陛下自然不知道的為好,陛下絕非量窄之君,但一是淮兄要常在陛下跟前走動,二則,你母親尚在宮內。」
言子邑點了點頭,微感疑惑,她母親似乎與此事關係不大。
靳則聿像是讀出了她的疑惑,
「陛下曾有一愛妾,珍視異常,卻與陛下兄弟相擾,自後陛下便聽不得這些,即便是人妻女,或也未有不當之舉,也常指人操守有失,故而你這個故事,他聽不出眾人於當時之無奈,或許只能聽出你母親一個婦人之過錯,拋頭露面,卻不能周全……陛下處理內闈之事也向來狠辣,內監一杯毒酒,只說是暴斃。」
——這是有女人怪女人,沒有女人怪沒有女人的思路。
言子邑感到一陣寒風吹過,頸側一涼,抖了一下。
她在京中的「操守風評」簡直差到海平面以下,那豈不是成帝的毒酒快遞也快到了。
靳則聿一撩袍服,低頭笑道:
「你放心,如是能送之王府,陛下肯定先想著送予我,尚還輪不到你。」
言子邑看著他,控制不住笑開了:
「王爺您這一本正經玩笑真是……」
「還有一件事——」
「胡卿言府里有一個丫頭,叫紅蓮,她可能知道這事……但,」
言子邑見靳則聿面龐有了些變化,想起霈忠戎居樓一事怕他「殺人滅口」的那一跪,趕忙道,
「她和青蓮一樣,原先是我的丫頭,但從洛城到京城,受了一些苦……」
「你想把她留在王府?」
靳則聿問。
言子邑搖頭。
「不,這要壞事。王爺看著辦吧,我欠她一個人情,王爺或者有什麼遠一點的地方,能送出去安穩度日,我就不過問了。」
「還有,我的書信,在查
抄王府的時候,胡卿言當著宮裡的公公面前提起過一句,說他手裡留了幾封,但這事我不知真假,王爺看看……」
說到這裡,靳則聿的眼神卻微變,食指和拇指一捻。
「陛下讓荀衡領辦此事。」
「荀衡?」
「嗯。」靳則聿點了點頭。
沒想到陛下還能「啟用」荀衡,言子邑也頗為驚訝。
言子邑感覺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他的顧慮。
這事兒要還是交給老秦做,指不定看見「自己」寫給胡卿言的信,還能八卦一陣——
荀衡卻不同。
他雖不同於李通涯般一板一眼,但畢竟與靳則聿有「師生之誼」。
顧慮只是一瞬,靳則聿一擺手:
「罷了,捐往細故,闊略之,他做事細,我與他知會一聲便是……」
「王……」
言子邑心想,是不是應該提醒他一下,重視荀衡之餘,也要兼顧一下邢昭和霈忠。
但話到口邊,還是收住,有些事上的分寸,自己還是要把握。
靳則聿一抬指,示意她說下去。
言子邑一笑:「王爺,今日陛下究竟是何態度,您還沒同我說呢。」
這是出府門前的話,靳則聿一笑,向他的院內側了一側。
「此地涼,回院裡說吧。」
他起身,言子邑卻不動,「還是在這裡說吧,回……院裡又說不了了。」
第85章 梯雲「基本就——吹拉彈唱。」……
舞龍舞獅的隊伍,戴柳插花的姑娘,言子邑坐的馬車「見縫插針」地走著,從左右的言語中,才知道原來是從三月三開始,京師的這些「熱鬧」便是不斷。馬車努力地擠過人群,言子邑想他們的三人「小聚會」要遲到了,回京之後是第一次「聚會」,這次卻是邢昭提的,邢昭同她說的時候,還提了一嘴,說主旨是為了安慰霈忠,但好像變成了一種習慣,沒什麼不理所應當的。霈忠原計劃提議里問了問言子邑,說要不要把荀衡一起拉來,言子邑說還是算了,霈忠笑嘻嘻說,王妃也覺得他和邢昭不對付,她笑笑沒響,霈忠又提議邀請言大哥,他和邢昭惺惺相惜,又不多話,言家大哥復說另有約請。
馬車忽然停了下來,琴鼓交錯的,外面都是動靜。
像是聽見車夫說了什麼,同他們兩個相聚從來沒帶過婢女。
這下言子邑只好自己探身出去看。
這一看她微微僵了一下——
靳則聿人乘馬上,正傍在車夫邊上。
車夫看上去有些惶恐,像是想要佇好馬車落地行禮,但又一時尋不到適當的空隙,被靳則聿抬起的手給止了,只得在馬上伏身作禮。人群挨挨蹭蹭,原本她是「單車」,此時王爺的扈從加上她的馬車一行人,隊伍就顯得有些壯大,一時感覺把路堵了,王爺一拽馬頭,車與馬匹隨著人群避讓,不一時就挪到了一旁。
言子邑敏銳地感覺到,他比之前增了護衛。
「到哪去?」
「梯雲樓……,同邢昭一起,寬慰……老秦。」
四周聲響很大,言子邑的聲音顯得斷續,但關鍵部分沒有被蓋過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