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暫告平息,原本囂張的宮人雖識不出端倪,有胡公公作例,卻也收斂不少。
言子邑忙奔入右焉帳中。
看著裹著身子,不住地打擺子的常樂。
急問,「傷在哪裡了?」
「常樂姐姐,把我頭上的釵環取了,配在身上,她把……衣衫……」右焉說到這裡說不下去了。
常樂牙齒打顫,拉著她的手,「王妃放心,這不是我的血。」
「那個賊人快要……的時候,姓劉的將軍從背後給了那賊人一刀,這血是他的。」
言子邑緩了一口氣。
常樂卻說:「今日狼狽至此,有與未有,也沒什麼分別。」
她知道在這麼一群男人面前赤裸身子對於這樣的一個姑娘是多大打擊。
她也深知現在不是調動反封建洗腦包的時候。
「不。」她斬釘截鐵地說:「區別太大了,沒有就是好事。姑娘要是有什麼,我也要以死謝罪,是一樣的。」
這是那日的話。
回答她的是常樂一連串的眼淚。
胡卿言差一個小太監來喚她的時候。
整個營地已是靜得像悄無人跡。
沒想到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帳中多少人都是無眠之夜。
帳外雖冷,但是適才這麼一折騰,人和脊背都是熱的,像從脊柱升騰起一股熱流,抵禦四周的寒風。
帳子外頭鐵鉤懸著的火把,明明滅滅。
胡卿言半個背影立在裡頭。
言子邑從懷裡取出一把匕首。
火光中他面色沉靜,只額角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看了一會,沒立刻收回去,五指在她的掌上一覆,刀柄就利落地扣向他腰間。
「你一個身經百戰的將軍,被我一個床上干躺三年躺到肌肉萎縮的弱女子挾持,怎麼也說不過去。」
本想說句「你自己小心」,但因立場問題這話太不合適。
只垂著眼:「後面的事你自己收拾吧……」
胡卿言低著臉一笑:
「總要給陛下點面子,裝裝樣子……所以兆前……」
他說到這裡沒說下去,望著她的側臉,火光剝得不仔細,卻還是能看出她微腫的半邊臉。
胡卿言將身上系扣鬆開一些,將匕首重新插回腰間,又將外袍一緊,那匕首便看不見了。
他用雙指夾了雙襟。
慢慢向她伸出手來,手伸到半當停了。
原是他拇指上尤有血跡,他用指腹搓了搓袖管,乾涸的血跡剝落,卻在靠近她的臉時還是停了下來。
「算了。」
他低聲一語,「你自己敷敷吧。」
接著自嘲似的一語:
「至於身經百戰,前兩日朝堂上還有人說我其實從來沒打過仗。」
言子邑回以淺然一笑。
胡卿言垂目在她面上,收起了所有的武裝,顯得有些疲憊:
「讓丫頭同你一個帳吧……」
第64章 竹如「自然是,所有人。」
「言氏挾持了胡卿言,李兆前打了言氏,胡卿言提刀殺了胡內監……這都是什麼事?!」
成帝「啪」地一聲,將手裡的密奏擲於地。
拱衛營的人一愣。
今早接報,靳則聿果然如胡卿言所料,並未從北面過青城、海岱,而是一路繞道直取京師,這一繞原本要渡西邊的長河,需棄馬登舟,溯江逆流,本想倚藉此做屏障,奈何探騎言靳則聿自帶八千兵馬,一夜之間,竟已直接屯於距京二十里外的陽村壩,從北而下,俯瞰京師,邢昭領三萬兵壓後,據悉,其中竟然還有洛城的兵馬,竟覺當初讓言氏嫁於靳則聿,結之姻黨,此舉無異於投畀豺虎,當然,此刻也不是懊悔之時。
他看著拱衛營的人,正對著擲地的密奏怔愣,也不敢彎腰去拾,亦覺自己有些失態。
嘆了一聲,
「他人呢?」
身旁內監道:
「胡帥在門外侯旨。」
「傳他進來。」
胡卿言跨步入內,見地上被擲得有些不規整的折頁,側頭凝了一會,笑道:
「這是?」
「前夜你背叛孤的證。」
成帝的聲音似乎從丹田而出,厚而沉,像一個註腳。
胡卿言卻沒有絲毫慌亂,只尋常語氣:
「前夜我同程閬歃血為誓,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此營,總要在兩撥人面前都做做樣子。」
成帝知道此時在這等問題上糾纏已無意義。
聽完,便從手邊抄出另一封奏呈,遞給胡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