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馬去看程閬動作,同時,增探北面動靜,要派精幹。同程閬軍中安插的人說,之前計劃有變,從即日起,每日都要報一次消息,亥正前我要知道他今日做了些什麼。」
話落,幾乘快馬便從王府外動了蹄子,分赴各個方向,胡卿言一指劉烈:
「揀要緊的講。」
劉烈道:
「波譎雲詭,胡帥讓隨之而不捕之,我們的人便遠遠跟著。李通涯出了京,到了京郊馬尾松地,竟來了一群精壯接應,眼見人手不夠,便差人回京增補人手,沒承想跟著的人全折了,只活了一個機靈的,說是跟回了東南的安平門,城門啟了一道縫,可如今京城九門戒嚴……」
胡卿言靜靜聽完。
擰眉細思。
抬手順著那缸壁叩著那大缸。
音傳水走,銅缸悶哼幾聲,只中心漾跳出幾滴水珠。
……
言子邑一路回去,院中空靜得出奇,只在某個不注意觀察到的角落埋著一個穿青素衣,頭戴黑帽的太監,垂首而立,同院植融合,一動不動,像被剝奪了五感的假人。腦子裡卻是相反,這幾天的事核裂變似的在腦海中產生了連鎖反應,但腦袋裡像蒙了油紙,亂騰騰的,無數人的言語雨打一樣在油紙上拍打,一線涼風透過脖頸,才發覺確實是有人一句趕著一句音調高起來,似乎發生了爭執——
「這是瓜清水白的事!」
遠聽靳則洲提了一嗓子,又壓了下去。
「你這管家平日裡當的趾高氣昂,這節骨眼上卻調治不了家政?!」
秦管事很是沉得住氣:「現如今王府除主子外,各處走動都有轄制,府兵更是只能在當值的院子和房舍中吃住,要『馬蹄刀瓢里切菜,滴水不漏』,那決計是做不到了。」
「走動既有轄制,那更不該有風聲走漏。何故嫂子昨日從胡卿言處出來,我們那院的耗子都知道?」
言子邑略聽懂了,這是在說她的事。
她咳了一聲,二人見她,都住了口,側身恭禮。
三弟面上有些尷尬,從懷中掏了一本冊子,道是按嫂子所說,府中人員存糧細目,又制了兩份詳冊,一份已予了管事,另一份正要交予嫂子。
她一邊接過,一邊看著秦管事:「老秦給胡卿言鎖拿下獄,我怕他成了第二個李指揮,尋了胡卿言,他答應不動私刑,還答應王府可派人探看,正好要找管事商量。」
言子邑是借這個「吩咐」,答三弟的疑。
則洲像是被什麼人找了晦氣,情緒略顯激動:
「嫂子糊塗,嫂子可有答應了什麼?現如今府內風言風語,萬一……他胡卿言嘴上答應,實則另有成算,該如何辦?」
言子邑心想,腦袋都要搬家了。
你們那個府上還在搞事情,講八卦,真不知道怎麼想的。
真是——只要不死,內鬥不止。
但這三弟感情豐沛,內心脆弱,罵是罵不得的,還要講方法。
於是和緩道:「三弟,多謝你了,起碼你沒有把那些風言風語聽進去,還肯維護於我。」
她把那冊子翻開一眼,末尾還附贈了線性結構布排那院親屬的名字,騎縫是「宗支圖畧」幾個字:
——「我知你顧慮,但只要王爺願意信我,其他的,便不那麼重要。你是王爺的弟弟,你既願意信我,我相信以王爺之識,也會知我。」
則洲目中泛著光,
「聽嫂子這番話,她蘇竹如這些年縱使有些非分之思,也只能是一廂情願了,想來……愚弟又何嘗不是一廂情願呢……」
言子邑能體會到他話里有情感。
看來蘇竹如並未如她所願,起到正面效果。
但這節骨眼上,小兒女心思只有放到一邊,故沒同他分析情感問題,只看著冊子贊了幾句心細的話。
待則洲告退,秦管事一揖:
「王妃受累了,悉心悉意,只為護住王爺的人。」
這話是經過提煉的總結。
秦管事是靳則聿看重的人,段位實在高太多了。
「哎……」言子邑緩了口氣,便把剛才從胡卿言嘴裡聽來關於靳則聿「叛變」的話說了。
秦管事思索了一下,略帶猶疑:「如若這般的話,王爺師出無名,倒讓京內落下了把柄,確可議其罪。」
他雙眉擰緊,減了幾分先前的篤定冷肅,想是府內消息斷到和社會脫節,滋長了些不安全感所致。
言子邑搖搖頭:
「胡卿言的話只能聽一半,或者連一半也不能聽,但從這個話里……」
言子邑寬慰一笑:「能聽出王爺還活著,可能尚有相當的力量反擊,我們還有利用價值,一時就不會太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