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出乎千雪浪意料,他原想任逸絕也許會為荊璞說些好話,也許會對方才所言不快,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句話。
「他無罪,我為何要殺他?」
任逸絕凝視著他:「噢?無罪嗎?是無罪嗎?還是說玉人在等他有罪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千雪浪微微皺眉,對任逸絕的咄咄逼人略感不快。
任逸絕不住地瞧著他,目光之中似有許多哀憐怨恨,又似平靜無波,好像什麼都不藏著:「銀環生與金佛女罪不可赦,死有餘辜,這倒沒錯,她們確實不配,那麼璞君呢?」
千雪浪瞭然:「你是責怪我當初處理不當?」
「不,我並不是責怪玉人處理不當,我只是覺得難怪。」
「難怪?何意?」
「難怪玉人會說自己是來了結因果,難怪玉人不談善惡。」
千雪浪望見任逸絕的眼,那是一雙人的眼,滿懷柔情,滿懷怒火。
可這柔情為誰?怒火又是為誰?千雪浪卻看不明白。
「哦?」
「你說雌蛇是為了愛子,才向你發出十枚毒釘時,我心中……心中甚是感動,因為玉人終於低下頭來,瞧了一眼這惡人,你將她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生了一分憐憫,沒有說她狡詐狠毒,只說她是為愛子而發。金佛女生性惡毒陰狠,如何會相信軟言祈求來的結局,她想要殺你,是因為只有你死,愛子才可能平安,她連一點也不敢賭。」
任逸絕輕笑了一聲:「妖毒雖是劇毒,但卻毒不過她這份愛子之心,你……你分明瞧見了。」
「可是,玉人瞧得如此清楚明白,你甚至願意給金佛女一絲憐憫,都不肯給璞君半點憐惜。金佛女身有罪孽,已然伏誅,生者只需要一字安慰,若玉人當真覺得璞君無罪,為何連這點安慰都不肯給他?還是說,其實玉人心中始終是覺得璞君有罪,認為放他一條生路,已是了不得的恩情,了不得的寬恕。」
千雪浪淡淡地瞧著他,並沒有說話。
其實在回憶金佛女時,千雪浪不知道怎麼忽然想起了師父和天鈞來,師父為了除魔,不惜設計未聞鋒,令他心碎斷腸,令他困在一個誓言之中。
難道真只有這樣的辦法,難道為了眾人,就一定要未聞鋒痛不欲生嗎?
師父不應當這麼做,金佛女也不應當殺人,因此千雪浪不明白荊璞為何要再問一句,無論問多少句,他的答案仍然不變。
金佛女不配。
在任逸絕來看,自己對金佛女心生憐憫了嗎?
千雪浪瞧了瞧自己的手心,他終於明白任逸絕在傷心什麼了,任逸絕以為他身上存在著一樣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