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雪般的寒意從上面滲了出來,只要他想,他隨時都可以通過這道印記聯繫上凌伊。
印記那頭連接著她的精神力。
不要……不要再想了……
你不能……
拉爾斯跪在鏡子前,抬起被淚水壓垮的睫羽,看向鏡子裡的自己。
那麼狼狽、那麼可憐,像被揉爛的枯葉,支離破碎。
空氣中瀰漫著某種令人窒息的絕望,壓垮了他的脊樑。
拉爾斯顫抖的指尖用力摩擦著那道印記,像是想擦掉,又像是在挽留。
找不到出處的寒意侵蝕著心靈,逐漸讓人身體失溫。
然而就連滾燙的體溫都無法抗衡的寒意,卻被手心下清寒的觸感所驅逐,指尖都莫名感受到了微弱的暖意。
那找不到出處的暖意順著指尖湧進心口,拉爾斯的眼淚茫然地從眼角溢了出來。
什麼啊……
他盯著鏡子裡雙眼泛紅的自己,就仿佛是在注視著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那隻被血染紅的手顫抖地抬起,在主人的注視下,緩緩伸向了暗處。
一切都變得很混亂,又似乎依舊如故。
拉爾斯被刺破的喉管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極壓抑的哭聲在弓成防禦姿態的身軀下溢出。
他捂在心口的手越來越用力。
軟肉被揉得靡紅,更多猩紅的血從撕裂的傷口處汩汩涌了出來,指甲深深陷進了血肉里。
身體的失溫和侵蝕著神經的痛楚,都帶來著如同煉獄一般的折磨。
瀕死的霎那,意識最終卻定格在了那雙雪灰色的淺瞳望向自己時的那幅畫面。
「拉爾斯,告訴我,想被我抱住嗎?」
不想……不要……他討厭她……
眼前的世界徹底被扭曲變形。
所有色彩、疼痛和聲音都炸開成無邊無際的空白,拉爾斯眼淚無意識地從眼角淌下,身體歪斜地砸向鏡面——
他昏迷了過去。
-
作為戰區軍銜最高的長官,沒有人會給拉爾斯指派任務,所以也無人會來他的宿舍打擾他的休憩。
但哨兵強健的體魄和恢復力,讓他甚至在第二天清晨就醒了過來。
癒合的傷口處留下了一道肉粉色的疤痕,如同蜈蚣般盤踞,醜陋的烙印在心口上。
拉爾斯定定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了幾秒,昨晚混亂的記憶逐漸被想起,讓他臉色蒼白。
過了許久,他才撐著手臂站起,面無表情地走進了浴室。
沒什麼可在意的……
只是突然發現自己原來還能更下貝戔而已。
拉爾斯給自己穿戴好裝備齊全的作戰服
,連臉上都覆蓋上了面罩。
只有那雙底色翠綠、透著生機偏又光彩灰暗的眼珠還暴露在外界。
他沒有停留在骯髒的宿舍里,步履蹣跚的根據光腦上傳來的地圖和標註的信息,把基地外的區域瘋狂的犁了一遍。
S級哨兵強大的戰力,讓拉爾斯將聯邦試圖收復的陣地向外推進了幾百米。
污染物粘稠的血液幾乎將他的全身都泡透,濕滑的作戰服因此緊貼在了身上,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血坑。
拉爾斯的情緒在殺戮中逐漸麻木了下來,不再劇烈的波動。
他垂眼盯著在指縫間肆意跳舞的匕首,瞳孔漸漸收縮成了危險的豎線。
旋轉的匕首突地停住,拉爾斯沾滿血液的手指握住刀柄,猛然將它刺進了大腿。
身邊跟隨著他一起行動的哨兵已經因為體力不支換了好幾批。
新來的正統派哨兵被他突如其來的行為嚇了一跳:「少將?」
拉爾斯沒有理會。
他靜靜感受著,指腹摩擦著粗糙的刀柄,低不可聞的輕嗤聲顫巍巍地被野外呼嘯的風給颳走。
原來真的只有痛了啊……
沒有痛快、沒有舒暢、沒有絲毫因為發泄而被帶走負面情緒的鬆緩弛懈。
真好笑,感官竟然真的被糾正到回不去了。
她糾正這些就是為了讓他可以更清晰的感受痛苦嗎?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拉爾斯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為什麼。
他抽出匕刃,握住刀柄的指節用力到蒼白,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繼續。」
哨兵們下意識跟著站起來,然後遲疑地問:「少將,您要不要先回去請嚮導做一下精神疏導?」
他的異化度看上去好像突然就被加深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