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答案後,他又一聲不吭將她丟在此地自行離開。
還說他眼睛無法視物,在宮中行事多有不便,依她所見趙瞿瞎了比不瞎的人還自如。
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他全都了如指掌。
謝昭昭有些擔心趙瞿是去找法照算帳,她順著榕樹爬下下去,急匆匆回了一趟立政殿。
她來得正巧,剛好趕上趙瞿坐上步輦要出門。
他面無表情,更讓人分辨不出喜怒,謝昭昭叉著腰喘了一陣,有氣無力道:「陛下,你去哪裡?」
趙瞿冷不丁從唇間冒出一句涼颼颼的譏嘲:「與你何干?」
謝昭昭被噎得說不出話,只能看著他端坐在步輦上的背影越來越遠。
雖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感,但見了他這一面,她緊緊提了一路懸在嗓子眼的心總算安放了回去。
趙瞿比她先回來立政殿,他若是想找法照麻煩,方才大可以直接去太后靈堂。而且他回來後似乎盥洗更過衣,連常年披散的黑髮也端端正正冠了起來,想必是他外出有什么正事要做。
重喜隨趙瞿一同離開了,只餘下幾個小太監守著立政殿。
謝昭昭與他們不相熟,自己在立政殿待了一會,又回了大吉殿,等陪著謝彰彰用過早膳後,便命人將小妹護送回了家。
她一夜未眠,渾身疲憊,本應該好好補上一覺,只是不知為何躺在榻上卻翻來覆去睡不著,那困意莫名變作讓人心煩意亂的躁鬱。
腦子裡一會閃過趙瞿冷淡的模樣,一會閃過法照空等一場獨自離去的背影,如潮水般反覆拍打著記憶的礁石。
謝昭昭
雙目闔上又睜開,最後猛地坐起身,暗下決心:往後還是不要再見法照好了,總不能為了她自己的私事便害了他。
再說那趙瞿,不管他派人是保護她還是監視她,只要他不傷害她身邊在意之人,她便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未嘗不可。
畢竟換作是她,她亦是會像趙瞿那般好好監視對方的一舉一動,只不過她監視的意圖在於對方會不會做出不利於她的事情,而趙瞿監視的意圖卻偏於對她的私慾和占有。
在他們兩人羈絆未解開之前,謝昭昭只能由著他去了。
約莫是半下午的時候,任羨之進了宮,他直奔著大吉殿而去,見了面便對謝昭昭道:「叔父請來的牌位上寫著「沅沅」二字,他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沒人見過他牌位上的夫人。」
「叔父原是個愛財如命的性子,他生來不愛文墨,更不喜刀槍,只整日埋頭於生意場上。不過他平日很是謹慎,從不與土人官員或北人官員來往,更是極少踏足京城,只在每月收帳時才會來往一趟。」
「後來因帳本出了些差錯,叔父便在京城住了一段時間,等他再回來後就像是變了個人,整日神情恍惚,有段時日還不吃不喝。家裡人以為他身上招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幾次從建善寺請了僧人來念經驅邪。」
「再之後叔父突然跟祖父說自己要娶妻,祖父本是極為歡喜,哪想到叔父竟是從建善寺請來一個死人牌位。」
印象中任羨之從未與人說過這麼多話,謝昭昭聽得一愣一愣,不由得問:「任太醫,是陛下讓你來的?」
她問出口後忽然覺得自己在說廢話。
倘若不是趙瞿,任羨之怎麼會知道她想要知道那牌位上的名字是什麼,又特意將他叔父過往告知她?
所以趙瞿是特意跑去找任羨之問話了?
他不是在生她的氣,怎麼還不忘記掛著此事?難不成是怕她為了橙梓身世,又跑去找法照?
謝昭昭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陛下沒有隨你一起回來嗎?」
任羨之溫聲道:「再過幾日便是六皇子的忌辰,按照往日慣例,陛下該是去白雲山別苑探望母妃了,這兩日不會回來了。」
聽聞趙瞿不回來,她心底莫名浮現一絲微不可察的失落。
謝昭昭抿了抿唇,待謝過任羨之後,將他送了出去。
雖然趙瞿短時間內不會回來,謝昭昭還是習慣了睡在立政殿,她用過晚膳便去了立政殿就寢,誰料剛躺在榻上便聽見了殿外有聲響,困意頓時被警覺取代。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袖中短劍,起身藏於暗處。
殿外腳步聲越來越近,謝昭昭雙眸緊盯殿門,卻在門旁瞧見了風塵僕僕歸來的趙瞿。
他神情略有疲憊,面色發白,先前出門前端正綰起的頭髮凌散披落在肩後,玄色狐裘被雨水打濕蔫蔫地貼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