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瞿剛忙活完,還未將呼吸喘勻,一低頭卻見謝昭昭轉了個身,一骨碌鑽進了他懷裡,兩隻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腰,咂著嘴將腦袋貼在了他頸窩前。
「……」
她當真是瘋了!
她怎麼敢的?
趙瞿僵了僵,渾身血液向上逆流,頃刻間便湧上了大腦。
他從未與人靠得這樣近過,不,上次她在曲水亭
中揉搓他眉心的疤痕時,他也曾故意貼近過她。
但那時趙瞿是存了戲弄她的心思,即便是觸碰她親近她,也是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不像此時,他毫無準備便被她抱了個滿懷。
可謝昭昭為什麼會鑽進他懷裡,緊緊摟著他?
她是將他當做了趙晛?
是了,她說過她愛趙晛。
別苑那次謝昭昭將他錯認成趙晛,他問她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在外邊晃蕩,她當時說什麼「兒臣在找太子殿下」。
她竟是愛趙晛愛到連夢遊都在尋趙晛。
趙瞿明明說過不許她再愛趙晛。
謝昭昭卻是將他的話當做了耳旁風,趙晛不過是一晚上沒有回大吉殿,她便如此寂寞難耐,還將他當做了趙晛的替身?
趙瞿面無表情地冷笑一聲,伸手就要掐住她的後頸:「朕不是趙晛。」
指腹剛觸碰到她頸後的軟肉,還未用力,忽然聽見謝昭昭喃呢著從齒間輕輕吐出二字:「陛下……」
陛下?
趙瞿動作一頓,像是怕自己聽錯,微微垂首,將耳畔貼近了她嘟囔不停的唇邊。
「陛下……」
她又喚了一聲,嗓聲斷斷續續,卻語氣誠懇:「你長得……真好看……」
哦,原來是他誤會了她。
謝昭昭並沒有將他當做趙晛,她夢裡原來是他。
趙瞿眉目間的戾氣瞬間消散了大半,原本要掐在她後頸的手掌卸去了力道,掌心微弧,僅指腹虛虛貼觸著她的肌膚。
雖然知道觸碰她不同的位置,可以減輕痛苦的程度也不同,趙瞿卻從未試過這樣將她嚴絲合縫地擁在懷裡過。
他每次只是捻捻她的耳垂,至多就是握著她的手心。
這種程度的觸碰便如同滾油中突然墜落一捧細雪,嘩啦一下熄滅了沸騰的火光,但存余的痛感猶在,只是相比起原先難以忍受的痛苦要好受許多。
而她在懷裡時,他幾乎感覺不到痛苦,連困擾多年的頭疾也消失不見了,這種周身輕盈快活的感覺,溫柔地包裹著他,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安謐。
好想將時間定格在這一刻。
趙瞿如是想著。
謝昭昭見他沒了動靜,心下也鬆了口氣。
方才真是好險,她早就知道趙瞿腦迴路異於常人,但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冒出一句「朕不是趙晛」。
還好她反應夠快,假裝說夢話喊了聲陛下。
不然若是弄巧成拙,別說漲好感度了,他不將她丟到千步廊餵獸都是大發慈悲。
折騰了這些時候,謝昭昭也生出些困意。
但她向來不習慣與人同榻而眠,便強撐著眼皮,迷迷糊糊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趙瞿身上。
他跟越國的男子很不一樣。
趙瞿身上沒有薰香的味道。
時人以薰香為樂,君子更好此道,像是趙晛身上便有龍腦香的氣息,而橙淮身上則是松香味。
就連謝昭昭父親這樣固執古板的諫官,平日出門都十分有講究,他的官服要漿洗得筆挺如新,再三熏三曬,腰間墜著妻子縫製的芷草香包,整個人香噴噴的。
因為過程太麻煩,她父親向來是不假手於人,親自洗衣熏曬。
謝昭昭見趙瞿腰間也墜著香包,也不知為何,他身上卻沒有一點熏料的香味。
她正想著,腦袋頂上倏而傳來一個響亮的噴嚏。
謝昭昭身體跟著一抖。
那噴嚏聲並未止住,反而像是被春日肆意瘋長的柳絮撩撥了般,一個接著一個。
趙瞿鬆開了叩在她頸後的手,低著頭從謝昭昭身上捻起了一根短細的橘色毛髮,他歪著腦袋盯著那毛髮片刻,忽而壓低了嗓音喚道:「重喜!」
話音未落,又是一個噴嚏。
重喜忙不迭小跑進了殿中,跪伏在床榻幾米遠之外的地方。
他自然是不敢直視榻上的龍顏,便垂著首低眉順眼將視線落在了地上,可這次重喜卻沒在床榻下看到太子妃的身影。
他略有些疑惑,聽到帷帳內傳來接連不斷的噴嚏聲:「去大吉殿,阿嚏——找找殿內有沒有一隻貓,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