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寧幾乎是立時鬆了一口氣。
然而阮明姿的神色,卻依舊凝重。
蘇一塵問那大夫:「鄧叔,這姑娘得的是什麼病?」
那姓鄧的大夫顯然是認識蘇一塵的,搖了搖頭,臉色端凝:「眼下還看不出來,我得再研究一下…但只說這脈象,倒有些像是中了毒。」
地上跌坐著的女子總算聽懂了一句話,有些驚慌失措的抬起頭:「…我中了毒?」
那姓鄧的大夫點了點頭。
阮明姿反倒沒有說什麼。
有人得了天花,然後被送到桃花娘娘廟去自生自滅,便再無了蹤影。
然後現在曝出,一個差點因為天花被送去桃花娘娘廟的姑娘,其實並非得了天花,而是疑似中毒?
這事細思恐極。
阮明姿反倒沒有說話。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她哪裡看不出這裡面的水深?
她一個毫無根基的外鄉人,這事真不是她能管的範疇。
但是想想那些無故失蹤的女孩子,她又覺得,根本無法坐視不理。
地上跌坐的女子有些狼狽的朝那姓鄧的大夫四腳並用爬了過去,她這一天經歷了大起大落,雖說暫時還未想太多,卻也已經直覺的意識這事背後的恐怖之處。
「大夫,大夫…求你救我啊。」那女子殷殷哭了起來,「我家中只剩我跟妹妹兩人了,若我出了什麼事,我妹妹也活不下去了。求大夫給我開點藥,解了我的毒…到時候我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您的!」
那姓鄧的大夫嘆了口氣,露在布巾外的花白眉毛擰成了個結:「姑娘請起吧,我只能說,我盡力。」
儘管這並非是個確切的回答,但那跌坐在地上的女子卻劫後餘生一般脫力的伏在了地上,肩膀微微顫著,好似在哭。
「白公子。」
阮明姿突然開口,看向桓白瑜。
桓白瑜沒有說話,以目視她。
阮明姿小聲道:「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桓白瑜微微頷首,便再無旁的動作。
阮明姿知道他性格,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人一道往巷道一側去了。
蘇一塵稍稍猶豫了下,沒有跟上去。
只是很警覺的耳聽四路眼觀八法,注意著四周可能會有的危險。
到了這露出了幾塊青磚的破舊白牆下,阮明姿看向桓白瑜,低聲道:「白公子,你的人帶走了那些行兇的漢子,還有那婆子…若是問出了什麼,這事,你打算怎麼辦?」
阮明姿其實不是個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
但這件事她方才已經飛快的下了決定,若是阿礁的人,沒法管這些,她便請阿礁把問出來的口供都給她,她會請些靠譜的鏢師,順著那些口供查下去。
當然,她深知個人力量渺小,對方到底是有多深淺她也不知道。到時候,她會把證據整理好了,小心翼翼的交到京兆府那邊去。
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在保全自己跟綺寧的安危前提之下,她想替那些被送到桃花娘娘廟自生自滅的女孩子們,求一個真相。
桓白瑜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注視著她。
這注視里蘊含著一種阮明姿看不懂的情緒。
久久等不到桓白瑜的回答,阮明姿有些納悶的抬眸看他。
桓白瑜這才垂下眸子,卻答非所問,聲音低沉:「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讓阮明姿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那股摸不著頭腦的勁兒過去之後,阮明姿心底騰起一股難言的憤怒。
阮明姿冷笑一聲,她毫不膽怯,直視桓白瑜,聲音也有些冷:「我是什麼人,白公子你使人給我送那箱黃金的時候,難道沒讓人順便查我一查?」
桓白瑜沉默。
阮明姿的怒氣卻越發高漲。
這幾年,她性子其實沉穩內斂了不少,罕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她也曾覺得自己在面對曾經的阿礁,現在的白公子時,最起碼可以維持個心態平和。
但眼下的事態,好像脫離了她的掌控。
就在先前,那人擋在她身前之時。
也在方才,那人眉眼冷漠,問她是什麼人之時。
她控制不了她的憤怒。
和她的酸楚。
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