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地板上一片狼藉,顧瑜房間的門半掩著,從門縫裡能看見站在床前的江舟和宋景棠。江硯看了一眼就去了二樓,但兩個房間都找了也沒看見想見的那個人。
他呼吸微亂,一邊往門外走一邊拿出手機想打電話,但電話還沒撥出去面前就被人攔住了路。
「你要去哪?還想去找他?」江舟站在他面前,一貫溫和的臉上滿是怒容,「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知不知道他是誰的兒子?!」
江硯低聲說:「知道。」
「知道你們還亂……」江舟很努力克制自己翻湧的情緒,但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吼起來,「你們倆這樣對得起誰?!」
「行了,我來說,你先去看著阿瑜。」
宋景棠應該也是匆匆趕過來的,她身上還穿著演出的禮服,妝也還沒來得及卸,她擋在江舟和江硯中間:「還嫌不夠亂?」
江舟胸腔劇烈起伏了幾下,又看了江硯幾眼,往房間去了。
「鬧成這樣後悔嗎?」宋景棠問。
「你要知道,連我都收到照片了,你以為江巍那裡會落下?」
江硯脊背一僵。
「明明知道你們之間的關係,為什麼還要搞在一起?」宋景棠皺眉,「你們以為你們能瞞多久?」
「不過也好,反正遲早都會被發現,早一點也好早斷了。」
江硯沒說話。
「我剛剛看見他了,他一個人走的。」
宋景棠觀察著眼前男生的反應,接著說:「但凡你考慮過今天的事情,就應該想到他的處境,整個江家,有一個人姓路嗎?」
江硯終於抬起眼。
宋景棠看得愣了一下,然後她聽見男生啞聲說:「所以,他只有我了。」
………
江硯離開青川的那天是個雨天,晚上路望許就收到了宋賀州的消息:
「hhh:路哥,江神說他說的話還算數 」
「hhh:【語音】什麼東西啊?你們又吵架了?怎麼聊個天還要找我這個中轉站啊?傳錯了話我不負責的哈!」
「hhh:【語音】不是,路哥你不理他別也不理我啊?江宋兩家其實也沒那麼親,我真的也不姓江。真的,我問他問不出來什麼,只好來問你了 」
路望許盯著他發的第一條消息看了很久,直到盯得眼睛發酸才眨了下眼,回了句:
「. :沒吵架,你跟他說,我知道了 」
「hhh:……」
路耀來找過路望許,但路望許從來就沒打算過跟他走,最後兩個人鬧得不歡而散。
但路耀從來都不是個容易甘心的主兒,後面又來學校找過幾次他,說的話一次比一次難聽。不知道是他和路耀的對話被人聽到了,還是路耀的存心授意,學校里一下子多了很多流言。
後來一班的座位變成了單人單排,路望許的名次回到了第一,每次都是第一個挑位子,於是最後一排靠牆靠窗的那個位置成了他的專屬座位。
青川的雨依舊很多,一到下雨,寒風就從永遠也關不緊的窗戶縫隙里鑽進來,連帶著那點細密的雨一起。
路望許就這樣悶在雨里度過了又一場冬春。
後來路望許偶爾會收到江硯發來的消息,每次都是很簡單的幾條:
模擬考的成績,一個不知名的數字,還有叮囑他好好吃飯什麼的。
統一得像個人機。
路望許發現,對方永遠是在陳述,沒有問過問題,而且每次都是在固定的時間段,像是怕問了沒時間等他回復一樣。
也確實是這樣,路望許回出去的消息當天不會再得到回覆,甚至是而後的很多天。
路望許經常發消息問宋賀州江硯的情況,但自從上次宋賀州轉述過江硯的話後,也很少『上線』了。
還是五一長假的時候宋賀州給他回消息說他手機被他爸繳了,他好不容易才偷回來了。
後面估計是又被繳回去了。
時間不會因為某些人的離開而停止流動。
一班的早讀和晚自習依舊吵吵嚷嚷,加菲依舊每天一層樓一層樓的罵上來然後停在他們班門口說整棟樓就他們班最吵。
銀杏林的紅色許願帶依舊越掛越多,食堂的飯依舊每天換廚師……
好像什麼都沒變,只是偶爾某個午後,趴在桌子上補覺的路望許會突然驚醒,入目的是一片白花花的牆壁,他恍然低頭看著桌面上的校服外套,突然覺得口裡苦得厲害。
他下意識地往桌肚裡摸,什麼都沒有摸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