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什麼呢?
血與淚一同淌下,灼痛了他的臉龐。
原來,在這人生的最後關頭,遙想他這一生,仿佛所有都是一場空。
父親與勾欄里的女子溫存生下了他,據說是那時他的父親被自前真人逼著娶親,即便不娶親,也一定要生下孩子來。
江書其雖然不解,卻也還是這麼做了。
仙門中高門女修看不上他,略低於靜清宮門楣的,他又瞧不上。
成親這事被耽擱了,礙於自前真人一再催促,江書其只好思來想去,最後決定騙個女子替他。
最無依靠的青樓女子便成了江書其的首選。
他許諾那女子,不顧她的身份,也定會守她餘生。
可待江言楓出世,女子便被江書其買了下來關在靜清宮裡。
江書其不放她走,也不讓她見任何人,其中甚至包括她苦苦捱了十月生下的孩子。
人被這麼一日日地關著,任是誰都會受不住的。
女子生產本就九死一生,身體虛了,更不用說還任人這樣折磨著。
江言楓滿月那日,女子撒手人寰的消息也傳了過來。
自前真人高興地抱著尚在襁褓中的江言楓,眼裡欣喜的神色卻不簡單。
聽到女人死去,他面上神色依舊無常,只是吩咐著:「死了就丟出去。」
江書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自前真人的臉色,確保對方的確沒有不悅後才放下心來。
女子被人用草蓆一裹,隨意地丟到了野外。
掌門重視江言楓,靜清宮上下人盡皆知,即便有對江言楓生母有些了解的人,也不敢對此事肆意討論,沒人說出口,事實便漸漸被人淡忘了。
看著宗門鎮中孩童們牽著父母的手,江言楓也曾好奇問過江書其,他的娘親去哪了。
遵循著自前真人的規矩,江書其面色一變,忽地蹲下身來用手貼住江言楓的臉,近乎苛刻地開口:「你沒有娘,從來都沒有。」
江言楓沒有看著江書其,而是在對方說出這話後,依舊艷羨地看著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一家三口。
自此,母親成了他的心結。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便自前真人再三管住宮內人,也抵不住江言楓他自己想知道真相。
得知自己母親身份的那日,是在一個雨天。
江言楓隨意地裹了件外袍便下了山門,滿腦都是那把不住嘴的弟子說的:「屍體都不知道丟到後山哪處地方去了。」
後山那樣大,江言楓幾乎踏盡了整座山,泥土被雨水衝散,腳下淤泥啃食著他的鞋,找了許久,他才在一顆大樹旁看到了一張草蓆。
草蓆裹著一具白骨,也許是久經風吹日曬,若不是江言楓鐵了心地想來找人,說不定等以後,他連白骨都見不到。
人生來便被身份束縛著,還是幼童時就已經有了三六九等。
可無論是何等高貴的人,都不該對他人命運擅下決定。
這是江言楓親手將母親的白骨葬了後,對自前真人說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