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她總覺得他不會。他好像哪裡變了,又好像哪裡都沒變,但她知道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今天在舞台下和他不小心對視,他看她時那個眼神,溫柔得甚至讓她心慌。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落入了一張網裡,但這張網又不再像是從前的網。
昔日的那張網像是束縛,是牢籠;而今這張網更像是保護層,為她穩穩托住所有墜落。
第74章
陸以寧確實沒有追出來,他認真賣力地完成了整晚演出。
忍著委屈、心酸和難過,演出結束後又主動留下整理樂器、收拾桌椅、打掃衛生。
有遊客想合影,他都沒拒絕,與每位遊客都規規矩矩合照,配合度極高。
以往與陌生人互動是他最反感的,如今卻為心愛之人甘願低頭。他要陪她實現夢想,絕不能添亂。
他想自己欠她太多,即使用一輩子償還也不夠。
肖堂走後,那束玫瑰終究留在她手中。
許昭彌獨自散步到翠微湖邊,坐在青石上回想往事。
想他們分分合合、爭吵不斷的那些年,想疫情最艱難的那三年日夜,每幀畫面都清晰如昨。
想起他們在香港分手,他最後的那句「隨你便」。
那天她在維港痛哭到近乎窒息,為錯付的青春痛徹心扉。
曾經以為會銘記一生的傷痕,回首時竟已雲淡風輕。
腦海中突然浮現頂粉色頭髮。
把許昭彌嚇一跳。
真夠傻的。
終究沒忍住,把臉埋進膝蓋笑出了聲。
不過話說回來,他太白了,完美繼承了陸阿姨的好皮囊,冷白清透的皮膚,配上那樣一頭明媚的粉毛,還真挺好看的。
……
許昭彌在天徹底黑透後才回來,街道兩側客棧大多已歇業。本以為他們也休息了,卻見一樓仍亮著燈。音樂會早散了場。
桌椅收拾得整齊,地板擦得鋥亮。
今晚一樓的小酒館不營業,大夥都回去睡了。波仔趴在櫃檯後邊值夜班,呼嚕打得震天響。
許昭彌正要叫醒他,突然被舞台上的黑影嚇得一哆嗦——陸以寧居然還坐在高腳凳上沒走。
「你不言不語地,在那裝鬼呢?」許昭彌捂著砰砰跳的心口,嚇死她了。
舞台射燈打在他那頭粉色頭髮上,像團燃燒的棉花糖。
陸以寧手插在機車夾克口袋裡:「約會回來了?」
許昭彌不想跟他吵架,轉身就走。
這種人就活該一輩子孤寡!明明T恤都濕透了,手背還貼著創可貼,明明做了那麼多事,有那麼多可以讓她心軟的話可以說,偏就要挑最氣人的話講。
腳剛跨出門檻,身後突然「滋啦」一聲炸響。許昭彌釘在原地。
電流雜音里混著陸以寧發緊的嗓音:「你不是總說我從沒對你袒露過真心嗎?」
「我現在就站在這裡,把我的真心挖出來給你看!」
話筒「哐」地砸在地板上。他三兩步跳下舞台,馬丁靴踩得木地板咚咚響:「許昭彌!」
他眼含淚水,顫抖的手指著腳下的舞台,「當年,就是在這樣的舞台上,我們玩室內煙花炸了酒吧。那天我哥本來不該來的,卻為了我出現在台下。是他在最後關頭把我推出了火場,自己卻葬送了性命。」
「這些年,我什麼樂器都不敢碰,直到那天為了你,我才重新站到了這裡。」
「你一直怪我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主動——不婚主義、家庭背景、不讓你來香港……你以為我隱瞞這些,是因為不在乎你。其實恰恰相反……正因為我太在乎你,才不敢讓你看到我骨子裡的自卑。」
「因為我覺得真實的自己簡直爛透了!所以我才一直在逃避,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不敢讓你看見我在祠堂里下跪,不敢讓你知道我奶奶患有精神病,我他媽的在這個家裡甚至連自己的人格都不配有!」
「你眼裡的崇拜像鏡子,照得我無所遁形。正因為知道你一直喜歡我,所以我才更不願讓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忽略了你很多感受,一直以傷害你的方式和你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