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是一向愛重蘇大人嗎?
因為蘇大人,陛下對顧婕妤也關照有加,即使顧婕妤入宮了,也能時常與蘇大人相見,二人甚至能坐在一起用膳。即便蘇大人名義上與顧婕妤是舅甥關係,可誰不知曉二人沒有血緣,換成旁人,誰敢想?
再說顧婕妤,因為蘇家和蘇大人的緣故,入宮沒多久就得了旁人夢寐以求的宮權。
陛下如此眷顧蘇家之人,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顧婕妤深受皇恩,坐上妃位只是時間問題。可對上令昭儀,陛下怎麼一改常態了?
揣測聖意他不如他師傅慶望,但先前種種,他也能估摸出來,陛下當時真正想禮聘入宮的只有顧家姑娘,姜二小姐只是順帶,可誰想,陛下只讓顧婕妤剛入宮那會兒壓了令昭儀一頭。
除了宮權外,令昭儀竟處處壓制了顧婕妤。
而今,涉及了權力之爭,陛下還是偏向了令昭儀。甚至,明目張胆地讓蘇大人知曉。
思索到這裡,籍安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瞧他真是越來越糊塗了,陛下是什麼人,他的性子一貫是不受約束的,難道
還會考慮旁人的想法嗎?
陛下寵愛令昭儀,自然是處處偏心令昭儀。再信重蘇大人,蘇大人也是外臣。況且,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
目送蘇大人離開,籍安呈著剛沏的茶回到扶喻身側。
扶喻正閉目養神。
籍安輕手輕腳地退到自家師傅的身邊。
扶喻不習慣旁人貼他的身,譬如揉按肩頸和額角,所以殿內伺候的人都安安靜靜的,連呼吸都低不可聞,生怕擾了他。
平心而論,他並不是一個殘暴、陰晴不定和難伺候的帝王,也即便如此,御前的人每日都是提著一顆心侍奉。
帝王之怒,誰也承受不起。
良久,扶喻睜開眼,伸了個懶腰。
「人可都去拜見過令昭儀了?」他問。
話是慶望接過的:「回陛下的話,都去拜見過了。」
扶喻「嗯」了聲,撐著桌角站起身。
他徑直往外走去,邊走邊道:「去扶搖殿。」
他的步子邁得很大,慶望和籍安不得不迅速跟上他。
待上了御輦,扶喻支著下顎,忽然掃了眼慶望,「朕記得,尚儀和尚功都年紀大了。」
慶望斟酌回話:「是,二位大人已經上表請求卸任了,按照舊例,中秋後便要開始擇選新一任的尚儀和尚功。」
他頓一頓,「二位大人都有自己栽培的接任之人,不過還需考量。」
慶望摸不准陛下突然提起這件事的目的,因而不敢多言。
在陛下沉默的時間裡,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陛下在這之前給令昭儀宮權,到底是因為蕙質公主生辰上發生意外的補償,還是深思熟慮的結果?
陛下對令昭儀的寵愛有目共睹,但誰都心知肚明,聖寵只是立身之本,手上沒有權柄,所得都限制於恩寵。他曾一度以為,陛下不給令昭儀宮權,是顧忌誠妃娘娘和皇長子。但轉頭一想,又不盡然。
皇長子玉牒上的生母是蕙妃,誠妃只有養育之權。陛下一句話,就能讓皇長子換成旁人撫養。
那麼,排除所有的不可能,真相就是陛下想尋一個合適的時機,將宮權遞到令昭儀手中。
令昭儀在宮中的名聲不好,令昭儀自己不在乎,陛下卻記在了心上,先前便讓他去嚼舌根的宮人送進了宮正司,好生整頓了一番。
這一次,陛下借著船隻一事斷了瑾妃和誠妃觸碰宮權的機會,那麼按照眾人眼中的身份高低,操持中秋宴會的權柄便順理成章地落在了令昭儀頭上。
慶望忍不住又想:那當初陛下不讓寧昭容來行宮,究竟有幾分是為了三皇子呢?
蕙質公主還偏偏交給行宮之中唯一有宮權的顧婕妤照料。
思及此,慶望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偷偷瞄了眼面無表情的帝王,將腦海里的思緒盡數藏起來。
陛下費盡心思,只是想讓人覺得令昭儀得到的宮權名正言順嗎?
名正言順。
而非只是因為寵愛令昭儀。
但陛下,操持中秋宴會也就罷了,這確實名正言順。可您又為何賜下協理後宮之權?
要知道,中秋過後要不了多久,就要起程回宮了,這期間,並沒有其他宴會需要操持。
而回宮後,恰逢尚儀和尚功換任,又恰好,跟隨來行宮的人中有這兩位大人看重的接任者。
巧合到,讓他十拿八穩的揣測都不敢相信。
*
令昭儀得了協理後宮之權,對宮中的局勢影響並不大,她本就聖寵在身,宮權於她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