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安跟在慶望身後,輕手輕腳走出殿內。
忽然,慶望腳步一頓,小聲道:「去後殿瞧瞧令嬪主子的衣物可還在。」
籍安低眉順眼,「是,師傅。」
見他這樣,慶望嘆息一聲:「沉不住氣了?」
籍安搖搖頭,沒有說話,慶望也不指望從他嘴裡聽到什麼,轉身就要離開,然而籍安忽然喚住他:「師傅,您可否指點徒兒,令嬪是何時何處惹惱了陛下?」
他也算是一直跟在陛下身邊了,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異常。這個問題,他已經想了好幾日。
慶望意味深長地看著他,說出的話蘊藏著深奧與神秘:「惹惱陛下的並非令嬪,而是陛下自個兒。」
長久侍奉陛下,慶望大抵琢磨出扶喻的心思。有時候,陛下的行為和做法也的確毫無章法、叫人難以理解,但他看得分明,陛下這次其實沒有惱了令嬪。
但具體是為什麼,他說不清,只隱隱約約能感受到一些:陛下似乎希望令嬪能在他面前,更隨心一點,更直白一點?
就像蘇大人那樣,有什麼事都別藏在心裡?
但令嬪是女子,又是後宮嬪妃,便是再大膽,又豈會在陛下面前隨心所欲呢?
陛下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
姜令音從勤政殿出來後,沿著宮道往北邊走。
在勤政殿和鳳儀宮中間,有一座空闊敞亮的宮殿,名喚「安福殿」,是用來舉辦各大宮宴的地方,今年的年宴也會在這兒進行。
她一邊走,一邊聽喜盛介紹:「陛下之下,左側乃內命婦席位,右側為宗親朝臣及家中女眷的席位。」
姜令音抬頭看了一眼,驀地問:「太后殿下不在宮中,那上頭便只有陛下的位置嗎?」
喜盛心中一動,笑道:「是,淑妃娘娘在頭一桌。」
即便淑妃掌權後宮,也並非名正言順。有資格站在扶喻身邊的,只有皇后一人而已。
可這後位,卻虛置了近七年。
「喜盛,你可知,陛下為何久久不立皇后?」
歷來皇帝,除了太過年幼外,都不會如扶喻這般不立皇后,只封嬪妃。
喜盛有些答不上來:「奴才聽聞先前太后便有意從幾位娘娘中選一位立為皇后,可陛下一直沒應,至於其他的,奴才也不清楚了。」
屬於皇帝的權力沒有被人分奪,朝堂上也沒有外戚勢大的景象,如此大好場面,扶喻是在等什麼呢?
他想立誰為皇后,旁人都無法置喙吧?
他是覺得沒有人配當他的皇后嗎?
姜令音想到這裡,竟覺得這理由放在扶喻身上竟有幾分可能性。
她笑了一聲:「對了,喜盛,你對蕙妃娘娘了解多少?」
喜盛訝異了一瞬,如實回答:「奴才不曾見過蕙妃娘娘,但在內侍省時常聽宮人談論,蕙妃娘娘初入宮時,也不得寵,啊不,幾位娘娘在剛入宮那一年,陛下壓根沒進後宮看過她們,後來還是太后辦了一場賞花宴,將陛下叫到了後宮。」
「這之後,蕙妃娘娘才得了寵,一躍成了婕妤。」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方道:「蕙妃娘娘也是命好,不久就懷了身孕,誕下了陛下的第一個皇子。」
在沒有皇后的情況下,蕙妃生下的皇長子,不可謂不金貴。
「有了皇長子,蕙妃娘娘便從婕妤晉為了修儀。」
姜令音打斷他的話:「只是修儀?」
喜盛點頭,繼續道:「晏平四年初夏,蕙妃娘娘又誕下了一名公主,只是滿月宴還不到,大公主便因病而亡……蕙妃娘娘悲痛欲絕,沒兩天,竟也薨逝了。」
姜令音挑了挑眉,「蕙妃娘娘生前,只是修儀嗎?」
喜盛再次點頭。
也就是說,蕙妃這個位分,竟是後來追封的?
扶喻怎麼這般吝嗇?
而且聽起來,蕙妃並沒
有得到他的多少寵愛啊。她是靠著自己,生下皇長子才坐穩了位置。可是在整個皇宮裡中,一提到蕙妃,便都說她曾是陛下最寵愛的女子。
真是怪哉!
但從蕙妃身上來看,扶喻的確是個薄情之人。
蕙妃為他生了一子一女,最後紅顏早逝,也只落得個妃位。
再瞧瞧扶喻,對她留下的唯一的皇子,也是十分的漠視。
姜令音不由地嘖了一聲。
引以為戒。
她萬不能落到蕙妃那樣的下場。
在宮道上吹了會風,她心中的鬱氣也消散了許多。
與扶喻較真起來,吃虧的總歸是她自己,何必呢?
她的目的尚未達成,可不能在中道上就失寵了。
「罷了,回勤政殿吧。」
不知淑妃來得這一趟,會不會讓扶喻改變主意,讓她回到熙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