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回答在扶喻的意料之中,他低頭摸了摸女子的臉頰,聲音很輕:「那天在永安宮,愔愔就認出朕來了?」
「是啊。」姜令音抬了抬頭,神色認真地看著扶喻,眼中儘是笑意,「陛下第一個召妾身侍寢,妾身還以為陛下見到了妾身的畫像,也將妾身認出來了呢。」
說到這裡,她有些落寞地垂下眼:「都是妾身痴心妄想了。」
扶喻回想了一下。
難怪那時候,這女子盯著他看了半晌。
不過——
他眸子裡含了些許笑意,「愔愔怎知朕沒認出你呢?」
臨近採選,他派人查遍了長安城中家世相當和適齡的女子,篩選出來幾位後,又讓畫師根據描述畫了她們的像。
女子模樣格外出眾,即使見了一面也很難讓人忘記。
所以,在看到畫像中與那時遇到的女子有六分相像時,他也有一剎的驚訝。
如今想來,他與女子怎麼不算是一場命中注定的緣分呢?
姜令音雙目睜圓,愕然出聲:「陛下也認出妾身了?」
扶喻卻沒有正面回答:「難道在愔愔眼裡,朕的記性有那麼差?」
姜令音眨了眨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樣。
扶喻氣笑了,他手臂收緊,讓女子的身體更加貼近自己。
姜令音柔順地依偎在他懷中,語氣平淡:「陛下既然認出了妾身,為何也不告訴妾身一聲?還故意冷落妾身?」
她相信扶喻認出她的話,但同時也在想,那時候的她對他來說是意外之喜,可他心裡考慮過她的感受和想法嗎?考慮過她願不願意嗎?
他沒有。
身為皇帝,他唯我獨尊慣了,豈會想過她若是有心上人,便是拆散了她的愛情?
與藺淮與的那樁親事雖非她所要,可她也能用自己的法子退掉,而不是被迫。
她很不喜歡命運被掌握在別人手上的感覺。
而他,偏偏是掌握著所有人生死的皇帝。入了宮,她還要討好他,依靠他的寵愛存活。
姜令音微微低頭,眼神閃爍。
她不想看他這樣高高在上,施捨、憐憫她,對她招之則來,揮之則去。
失了興致後再拋棄她。
「陛下覺得戲耍妾身很好玩嗎?」姜令音倏然揚聲。
她將扶喻衣襟上的扣子抓在手中。
她攥的很緊,手甚至有些顫抖。
扶喻一愣。
女子眼眶微紅,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著她,一字一頓:「看妾身的情緒被您牽動,您是不是覺得妾身很可笑?」
她扯出一抹笑,重複著呢喃:「陛下,妾身很可笑是不是?」
扶喻呼吸一滯,他有些說不出自己此時的心緒,只感覺仿佛有一股巨大的浪潮要將他淹沒。
他動了動手指,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女子的話太過直白,太過熾熱,燙得他整個心都在發顫。
她如此坦誠,他本該高興的,為
何卻生了退縮的念頭呢?
他以為,女子知道真相後會怨他的。
可她確實是怨,而更多的卻是這種情。
她對他的情意,比他想的還要深。
這世上,原來當真有一見傾心嗎?
第40章 孕事「妾身卻覺得不大相稱。」
殿內安靜的時間有些長。
扶喻觸動有之,歡喜亦有之。他靜靜地看著姜令音,呼吸逐漸加重,昭示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女子喜歡張揚艷麗的顏色,此時身上的衣裳是山茶紅色,襯得她面容愈發明艷,眼尾處暈開的那一抹紅暈,更添了幾許嬌媚。
與她的性子很像。
沒有人不欣賞美人,他也喜歡顏色好的女子,但皮囊再美,看得時日久了,也會膩歪。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女子的寵愛能持續多久,他可以肯定的是,女子一定會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倘若日後女子被他厭棄,他或許會提前安頓好她的下半生吧。
他如此想著。
扶喻斂去眸中的沉思,將姜令音輕輕摟在了懷裡,「是朕沒想過愔愔的感受,愔愔願意告訴朕,朕心裡很高興。」
他的聲音極盡溫柔:「能再遇見愔愔,朕真的很高興。」
姜令音安靜地聽著,身子一抖一抖地發著顫,被他安撫著情緒。扶喻低著頭,一遍一遍說著自己的高興,嗓音低沉溫和。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姜令音的臉上卻沒有任何歡喜的表情,眼底甚至透著些荒涼,毫無生氣。
和身為皇帝的扶喻相比,她的確沒有什麼優勢,但在「情」之一字上,最狠莫過於誅心。
扶喻雖說是涼薄之人,卻也免不得有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