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承琴垂首應下,將黛筆收回妝奩中。
轉眼一瞥,卻見常清念驀然伸出兩指,掐起自己頸上一塊皮肉。動作狠絕利落,仿佛感受不到痛楚一般。
「小姐!」
承琴駭了一跳,趕忙上前去拉常清念。
常清念順勢鬆了手,白皙如玉的肌膚下,很快洇出一小片血點子,像是被人用力吮吸過似的,痕跡曖昧而刺眼。
「服下去的藥既不頂用,那便換個能一眼瞧見的,好生替我那長姐治治病。」
常清念對著銅鏡,輕輕撫摸自己脖頸上的血印。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在這深宮之中,想要往上爬,就必須能狠得下心,不僅是對別人狠,更要對自己狠。
可常清念的狠心程度未免忒過了,遊走在崖壁邊緣也毫不在意,仿佛只要能拉著常家人一同去死,根本無在乎自己會付出什麼代價。
有時承琴從旁瞧著,都覺得暗自心驚。她隱約感到這樣下去會很危險,可又無法阻攔常清念的決定。
常清念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問道:
「皇后可有傳虛岸進宮?」
上回皇后月事淋漓不止,便是同虛岸道長要了幾道止血符籙,於水中煮沸後,和著藥湯一起服用下去。
承琴回過神來,機敏應道:
「奴婢聽趙嬤嬤同宮女念叨了兩句,仿佛是要派人去青皇觀來著。」
提起青皇觀,那股直欲作嘔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常清念闔目排解,啞聲問道:
「我前幾日要的黃紙,岑貴妃可預備好了?」
「今兒個一早,岑貴妃借著給皇后請安的由頭,將按您吩咐製成的符紙悄悄送了過來。」
「奴婢已將硃砂一併備下,眼下都在東圍房裡放著。」承琴回道。
將事情交給承琴,常清念無不放心,便只頷首道:
「約摸著一兩日裡,應當就能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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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清念掐算時辰,估摸著周玹也該來鳳儀宮探望皇后,便帶著承琴不緊不慢地往正殿行去。
果然不出所料,常清念剛行至迴廊拐角處,便迎面撞上了周玹。
眼見皇后的身子每況愈下,饒是周玹對這位髮妻無甚冗情,心裡也總歸不太好受。此刻眉宇緊鎖,周身溫潤消弭,便隱隱透著股冷冽。
「臣女見過陛下。」
常清念折腰欲拜,卻被周玹下意識地扶住。
見常清念驚訝瑟縮,周玹默默收回手,淡然解釋道:
「驟雨初歇,廊上尚有積水,莫沾濕了衣裙。」
似乎自打初識之日起,周玹便總是如此體恤入微。
常清念不知旁人會不會因此動容,但於她而言,那實在是為數不多能落在她身上的善意。
周玹指縫裡漏出一點點光,便能蠱惑她拼命想要去抓。愚蠢的執拗,不啻於蛾撲燈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