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執素聽完漸漸回神,淺淺地笑了一下。
這個笑釋然且放鬆,望著他的眼神也終於變得柔和。
「如今再看你,我方能確定,你真不是那個魔頭。」
海棠花被風吹落了花瓣,花瓣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場花雨。
青執素坐在花雨之中,伸手接住幾枚,嘴角帶笑道:「那個殺人如麻的魔頭,再偽裝也偽裝不成你這樣。」
「他是做不到真正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的,裝也裝不出來。」
青執素晃了晃神,喃喃說:「瑤瑤曾同我解釋過你的身份,我不知其中內情究竟如何,但你現今畢竟還是魔君的身份,面孔也是如此,你們以後要如何長長久久還得細細考量。」
聽前面那些話的時候沈驚塵還有些高興,高興終於有人慧眼識珠,不把自己和那個瘋子混為一談了,但聽到最後直接臉色大變,耳尖都變成了紅色。
「道君,我與瑤瑤……」
青執素打斷他的話:「有件事我要請教君上,還請君上為我解惑。」
沈驚塵梗住,只能說:「但說無妨。」
「青氏素有青鸞鳳凰後裔的傳聞,瑤瑤渡劫化神時覺醒了血脈,可見此傳聞非虛。君上應該也見到了,她渡劫時那枚鳳凰發扣有回應,我在青氏族地內仔細查找過,未曾見到什麼關於族裔有價值的訊息。如今瑤瑤可以仙魔雙修,應該與她血脈獨特有關,我想讓君上告知那發扣從何處得來,若知曉來處,應當可以讓瑤瑤未來的修煉之路更順暢些。」
青執素說這些話時邏輯清晰,語氣平和,看著完全不像是個剛經歷了變故的人。
她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一心為自己的女兒打算,滿心都是仙瑤的未來。
沈驚塵看了她一會,故意說:「我手中法寶太多,有些不太記得了,恐怕需要些時日回憶,道君不妨等上一段時間。」
青執素道:「等等也無妨,只是瑤瑤今日燃了神魂,神魂若要恢復如初該有多難君上比我清楚。她那樣的性子,讓她安生修養定是待不住的,君上也聽見了她對我的那些許諾,她醒來要是急著去兌現,不顧自身安危,又要如何是好?」
沈驚塵皺起眉,鮮少地感覺到為難。
一面是對未知未來的擔憂,一面是對仙瑤身上已知風險的不安。
他這樣的人果然還是不適合處理感情問題,面對這樣的兩難,他無法做出理智的判斷。
最終他還是偏向了自己更在意的人。
「若我想起在哪找到的,道君要帶她去找機緣嗎?」沈驚塵試探性地問。
青執素看了看周圍道:「君上幫靈山恢復生機,我本不該再麻煩君上,可一來靈山如今是個香餑餑,又出了長浩的事,修界一團亂糟糟,難保不會有想要趁機起勢的人出現,靈山得有人看守才行。二來,我雖想和瑤瑤一起去,但君上既能從那裡尋到法寶,必然比我更熟悉那處,與其我像個無頭蒼蠅帶著她去,不如由君上代勞。」
說到這裡,她站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想去陪陪瑤瑤,此事要勞煩君上自己考量,若君上實在不願,我也不會勉強。」
她說完就要走,但還是有些遲了。
沈驚塵的回應已經說出口,偏生就是她最不希望聽到的那個。
「若我答應,道君真會留在靈山看守族地嗎?」
青執素脊背一僵。
「修界大亂,長浩和九霄宗成眾矢之的,與他合謀的那少年身份不明,道君真能放任瑤瑤自己去調查這一切?」
「道君怕是覺得,青氏往日的恩怨不該加注在孩子身上,不如你獨自承受一起。待我將她帶走,道君便也會離開吧?」
青執素閉了閉眼,在沈驚塵看透一切的目光中轉回身來。
兩人四目相對,良久都無人開口。
靈山的風逐漸變大,仙瑤從睡夢中驚醒,汗津津地喘息著。
她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飛舟之中,再轉頭,有熟悉的人就在身邊,略顯失神地望著雲捲雲舒,還沒發現她醒了。
「沈先生?」仙瑤以為自己還在夢裡,伸手去摸他的臉,發現真的碰到了,渾身激靈一下。
她的突然襲擊也把沈驚塵嚇了一跳,他倏地回過神來,先摸了摸自己臉頰被碰的地方,眼睫飛快地顫動道:「你醒了。」
仙瑤意識到一切真實,急切地想要坐起來,沈驚塵伸手將她拉住。
「別著急,我知道你想找你娘,她很好,不用擔心。」
仙瑤緊繃的身體一點點鬆懈下來,目光望向他的臉,看著他的眼睛道:「她很好?那為什麼不在這裡?你要帶我去哪兒?」
沈驚塵抓著她的手腕,力道適中,既不會弄疼她,也不會讓她掙脫。
他將她拉下來,一點點拉到自己身邊,她的裙擺和他的衣袂交疊在一起,看起來便像是兩人依偎著。
「她——」沈驚塵頓了頓才說,「她留在靈山看守青氏族地,勞我帶你去尋鳳凰發扣的機緣。」
仙瑤一聽這話,便明白確實是母親拜託了沈驚塵,鳳凰發扣的事母親只和她提起過。
但是:「我娘她情況不太對,我得回去看著她才行,其他事情都不要緊。」
她自己的修煉要如何都是後話,現在沒什麼是比母親更重要的。
從地淵火里努力活下來就是為了要母親活著,若兜兜轉轉娘還是要死,且比天書話本里寫得死得更悽慘,那她活下來的意義究竟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