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派,楚千度陷入昏夢之中,內心的想法和沈驚塵截然不同。
他希望自己所夢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仙瑤對他態度冷漠如陌生人,不聞不問漠不關心,甚至當著他的面與魔君親密接觸,維護對方性命,這一樁樁一件件令他心神大創,回宗便昏迷不醒,沉入夢中。
夢裡他還能看見熟悉的紅衣少女在藥圃栽下雪見草時,對他輕笑著說:「你的傷要用曼陀羅汁液作引,千萬別因為苦再偷著倒湯藥了。」
她那個時候怎麼會明白,他倒藥汁不是因為苦,只是因為不想好得太快,怕好起來她就不會再來了。
她和別人不一樣,不知他的身份,對他沒有隔閡與尊崇,將他當做最平等的普通人對待,楚千度從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不想失去與她朝夕相處的機會。
蜀山後山的雪松簌簌作響,積雪壓斷枝椏的脆響,恰似當年仙瑤捧來湯藥時腕間銀鐲的叮噹。
因為楚千度的傷夢,蜀山下了一場大雪,本來這裡氣候就不好,適合苦修,今日的大雪又格外不尋常,不過半日便將大殿和道場半數掩埋。
弟子們外出用法術清理積雪,謝扶蘇站在玉宵宮大殿外仰頭看雪,聽著葉清澄的稟報。
「……仙瑤確實沒死,她還活著。」葉清澄臉色難看至極,將所見所聞如數告知師尊,「她毀了容貌,滿身傷疤,還入了魔,與魔君在一起。」
白雪惜正站在葉清澄身邊,適當地開口補充:「三師姐是被地淵火所傷,周身上下無一處好肉,全身都是疤痕,觀之極為可怖。師祖昏迷之前曾說,當日秘境忽然變為天級,地淵火無故出現都和魔君有關,一切都是魔君的計謀。他為尋師祖復仇籌劃了一切。至於三師姐知不知情,是否與魔君早有聯繫,我們都不清楚,我們只知道她為了維護魔君對師祖刀劍相向,令師祖身心受創昏迷不醒。」
葉清澄聞言錯愕地望向白雪惜,想反駁什麼又一時不知如何說。
他總覺得白雪惜這麼說不對,但她目光清正地看回來,又讓他挑不出任何錯處來。
她說的也沒什麼錯,師祖之前確實這麼說過,她這樣稟報也算客觀,可是……可是……他還是覺得不太舒服。
白雪惜懶得管他那麼多,轉眸望著謝扶蘇道:「師尊,三師姐……不對,現在該叫她金仙瑤了。她說她與師尊斷了師徒契約,不再是我們的同門。她入了魔,也不再是蜀山弟子,我們與她再無瓜葛。」
「她是什麼時候和您斷了師徒契約,您知道她入了魔道,與魔族為伍這件事嗎?」
白雪惜微微抿唇,眼底都是對宗門未來的憂慮:「她如今和魔君關係甚密,這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些年她在您身邊可露出過什麼破綻?蜀山可有什麼緊要秘辛被她得知?」
「師尊昏迷不醒,若魔君趁機攻入修界,手中有金仙瑤這張王牌,我們只怕難以抵抗!」
白雪惜緊張道:「師尊,您當時未在,有所不知,魔君只一招便打敗了師祖,這些年魔族閉門不出,恐怕不是懼怕修界不敢出來,而是蟄伏伺機!您得想想法子應對啊!」
謝扶蘇緩緩轉身,視線落在她身上,給出的回答完全慢半拍:「你說仙瑤真的還活著?」
「她還活著卻不回宗,還入了魔,說與我斷了師徒契約,不再是我的弟子?」
謝扶蘇恍惚說道:「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在意的完全不是她所希望的那些。
白雪惜表情瞬變。
第26章
謝扶蘇根本無心去想什麼魔族修界。
他滿心都是仙瑤自己切斷了與他的師徒契約。
自從心頭血尋不到仙瑤開始,謝扶蘇一心只認定仙瑤是真的死了,所以雲海外的師徒石上才沒了他們的姓名,所以他才尋不到她。
她若活著,怎麼會不來看望她的師尊,怎麼會不回應將她養大的師父?
謝扶蘇無法面對現實。
可兩個弟子都這麼說,楚千度也是真的陷入夢魘昏迷不醒,他好像沒辦法不相信這些。
為了求證,謝扶蘇扔下白雪惜和葉清澄,急匆匆地趕到蜀山雲海,在這裡找到了閃爍著神聖光輝的師徒石。
作為蜀山這一屆的掌門,謝扶蘇的名字在師徒石上很靠前,他輕而易舉就找到了。
他抬手撫上自己的名字,刻痕清晰,光澤明亮,緊隨他名諱之下的是厲微瀾,好端端留在那裡沒有問題,再往下就是葉清澄和一片污濁焦黑的痕跡。
那痕跡本該是仙瑤的名字。
現在白雪惜的名字在那焦黑下面瑩瑩閃爍,如日中天,仙瑤的名字卻化為烏有,如同被人硬生生扣下去了。
謝扶蘇驅動靈力,面如沉木地將在那痕跡上轉了一圈。待意識到師徒契約確實是被一方強行切斷,以逆轉天道認下反噬為代價也要拋開他這個師父的時候,他失去了全部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