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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月槐汗顏,他剛想否認,肩膀卻被秦天縱攬了過去。

「上面。」

秦天縱語調凝重。

季月槐聞言心神一凜,他循著秦天縱的目光往塔頂尖看,霎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藏經塔飛檐翹角的塔剎邊,竟然站著個小孩兒。

只見那小孩兒半蹲於須彌座上,一手扶著金剛圈,一手往腳下的袋子裡掏米,吃力地揮灑至塔下。

夜裡風大,高處更大,吹得她搖搖欲墜,一個手滑就能從其上墜落,看得人揪心極了。

等等,季月槐眯了眯眼。

這小孩兒好像是——明珠?

細細思忖了會兒,季月槐隱約知道事出何因。他攔住身邊二人,搖頭道:「別嚇著她,我來。」

語畢,他腳尖輕點,縱身躍於須彌座上。

季月槐蹲下身,笑盈盈地揮手打招呼:「明珠,好巧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明珠的眼睛紅紅的,還冒著鼻涕泡,但還是堅強地掏大米,一拳頭一拳頭的灑往外灑,季月槐能隱約聽見華宓「誒呦喂」的慘叫聲。

季月槐掏出手帕遞給她擦鼻涕,笑盈盈地問:「你在這兒做什麼的呀?」

「給許婆婆祈福。」明珠頓了頓,補充道:「人家都說,站的越高,效果越好。」

說完,她又撒了一大把,底下傳來「咳咳咳咳進嘴裡了」的抱怨聲。

果然是為這個。

季月槐此時,有點無奈又有點想笑:明珠,登高灑米,那是人家法師用來招魂的呀。許婆婆她老人家尚且健在呢,肯定是明珠聽岔了,才鬧出這番烏龍來。

轉念,他又暗暗讚許道:真厲害,這么小年紀,還背著這麼沉甸甸的米袋子,竟能順利登上塔頂,真是身手矯健啊。

明珠小聲囁喏著:「我撒了這麼些,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就在此刻,塔下傳來管事的驚呼,是小胖和明珠父母都趕來了,正焦急萬分地呼喚著他們的掌上明珠。

季月槐看得出明珠眼裡的遲疑,他便幫忙灑米,嘴裡不經意地說著:

「我就說呢,剛剛去探望許婆婆時,她精神多了,還跟我聊了好一會天。原來,都是明珠你的功勞。」

「真的嗎?!」

明珠對此話深信不疑,她興奮地把手伸進米袋:「那我多撒一點!」

季月槐連忙阻止:「夠啦夠啦,剩下這些,我們拿回去煮飯糰吃,好不好?」

明珠乖乖點頭。

「再淋上些槐花蜜,清甜清甜,很好吃的。」

明珠咽了咽口水,頭點的更用力了。

季月槐抱起她翻進了頂層的支摘窗里,輕輕放她下地。

明珠扛起米袋子,好奇地環視一圈,驚訝地指著季月槐背後,道:

「老莊主!」

季月槐渾身一僵,夜風鑽進他的衣袖,寒意節節攀升。

緩緩轉過身,季月槐送了一口氣。

畫像而已。

清冷的月光灑在高懸的蠶絲絹布上,照亮了一對眷侶的臉龐。

男子身著玄衣,腰掛長刀,劍眉斜飛入鬢,神情中透著睥睨天下之氣魄。

女子長裙曳地,手執素傘,眉目柔和似水,丹唇邊漾著瀲灩春水般笑意。

正是秦連巍與他的結髮妻子。畫家筆法了得,像中人神韻猶在,一眼望去,仿佛能窺見其過往的風華。

「真般配呀。」明珠由衷地讚嘆道,「沒想到莊主夫人這麼好看,像仙子一樣。」

她拽了拽季月槐的腰帶,仰頭問道:「哥哥,你說是不是呀?」

季月槐沒講話。

他此時喉嚨發乾,連吞咽都變得艱難,袖子裡的拳頭攥得緊緊,指節都因太過用力而隱隱泛白。

方才,季月槐頗有閒情逸緻的,又看了看鄰近的那張畫像,發現正是秦天珩的父母親,先前曾遙遙打過照面,所以認得。

然後,季月槐將目光轉向下一幅。

瞧清楚人臉的瞬間,他渾身血液倒流,耳畔嗡嗡作響,鈍鈍的疼痛自胸腔深處猛然湧出,心臟像是被人下死手攥著。

畫裡有名抱臂背刀的女子。

她眉眼凌厲大氣,目光銳利如刀,一身英氣逼人的勁裝,眉尾同唇角上揚,颯爽的笑意宛若當年。

當年她也是這麼對自己挑眉笑的。

季月槐急促地呼吸著,眼眶酸脹欲流淚,他粗粗看了眼此人的生卒年月。

死了。

和太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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